陈寂抓着岩壁上的钢爪，整个人挂在深渊边上。他的右臂已经麻了，肌肉一直在抖，疼得厉害。他不敢松手，只要钢爪不掉，他就还有命。

下面有一团肉，在动。它一下一下地亮，发出淡绿色的光。光照在陈寂脸上，让他觉得不舒服。他不想多看，一看眼睛就花，好像有小黑点在眼前飘。

地上有十二个人，站得很整齐，像列队的士兵。他们穿着旧训练服，衣服破了，编号也看不清了。头低着，手放在肚子前面。脸上有一层透明的黏液，皮肤白白的，鼓着水泡，但没有血，也没有伤。不像死了，也不像活着。

陈寂慢慢往下挪，左脚终于踩到一块石头。鞋底压断了一根骨头，“咔”一声。声音不大，但在这种安静的地方，特别吓人。他立刻停下，一动不动，仔细听周围有没有动静。什么都没有。只有那团肉还在闪，三秒亮一次，七秒暗一次，很准。

他蹲下，把钢爪插进地面固定身体。汗从额头流下来，进了衣领。他咬住嘴唇，用疼让自己清醒。空气里有股味道，像熟透的桃子，又有点像铁锈。闻久了反胃，嘴里发苦。

突然，他脑子里“嗡”地一声。

【血源共鸣】响了。不是平时那种震动，这次是尖锐的刺痛，从屁股一直冲到脑袋。系统提示：危险等级很高！

他想起来，刚才他碰到了一具尸体旁边的黑色东西。那东西拳头大，皱巴巴的，贴在地上还会跳。他摸它的时候，【血源共鸣】就被激活了。他没放手，反而用力按下去，想看看它是什么。

就在碰它的瞬间，他脑子里出现一幅画面：

雪地里，暴风雪。他跪在一个队友身边，嘴咬在对方肩膀上。肉被撕开，血流出来，滴在雪地上。他抬头，眼睛全黑，嘴巴咧到耳根，笑得很疯。

这不是做梦。这是他真实的记忆。

那天雪崩，整支队伍被困。没吃的，没信号。七天后，第一个队友死了。他一开始不敢吃，可太饿了，最后还是吃了人肉，喝了骨髓。他是活下来的那个人。但这事他一直不愿想。

可这个画面有问题。

里面那个“他”，右手虎口没有疤。

而真正的他，那里有一道月牙形的旧伤。那次任务被刀划的，一辈子都记得。

所以这画面是假的。是那个黑块搞出来的幻觉，想让他害怕，让他崩溃。

陈寂狠狠咬了一下舌头。疼得眼泪都出来了，脑子一下子清楚了。墙还是墙，尸体没动，手还按在黑块上。他深吸一口气，继续扫描。

进度：7%。

系统弹出提示：**抗毒体质·初级**。

一股暖流从胸口散开，流遍全身。麻木感没了，体温回来了，连胸口的老伤也不疼了。他松开手，往后退了几步，躲开地上的黏液。黑块不动了，但空气里的甜味更浓了。

他转身朝洞口走。动作很慢，每一步都很小心，怕发出声音。右臂还在抖，左手的钢爪也变形了，现在只能发挥不到一半的实力。三天前那一战太惨，防弹衣破了，胸口被野兽咬穿。要不是【血源之力】自己修复，他早就死了。

他在角落趴下，耳朵贴地。地面传来震动——是机器声，从上面传来的。引擎稳定，速度不快，离这里大概八十米，正沿着主路靠近。

有人来了。开着雪地车。

他想了三种可能：

第一种，是来救人的。装备好，行动快。但如果是正规救援，为什么不打电话？为什么偷偷摸摸？

第二种，是坏人团伙。这些人喜欢抢东西，见谁杀谁。但他们一般不会进这么深的地方，也不会带大机器。

第三种……可能是不该存在的人。

他不能赌。现在被发现，就是死。这里没地方躲，对方如果有热成像仪，几秒就能找到他。他退回旁边的小洞，在墙上划了四道线：记录震动频率。每两秒一次，一直不停。说明路是通的，或者对方有破障工具。

他摸了摸右耳的骨钉耳环。

这是他杀了第一只变异狼后，用它的脊椎做的。那天他快死了，突然觉醒了【血源能力】，力气变大，但也差点失控。那种力量太猛，控制不住就会变成怪物。他见过战友变身时彻底疯掉，最后只能亲手杀了他们。从那以后，他学会了忍。

现在更要忍。

必须等。

等更多消息，等最好出手的机会。

他靠着岩壁坐下，闭眼休息。夜视功能还在，黑暗中也能看清东西。他能看见自己的呼吸怎么飘出去，灰尘怎么飞，甚至能闻出十一具尸体的不同气味——死的时间不一样，身体里的东西也不一样。

十一具是真的死了。

但有一具不是。

最左边的男人，胸口有一点点起伏，非常轻。心跳不到十下每分钟，体温接近冰，但还没死。他在睡觉，或者说，在休眠。

为什么只有他还活着？

陈寂睁开眼，看向那团发光的肉。它又亮了，绿光照过那些尸体，停三秒，再等七秒。太规律了，不像自然现象。

这光是在传递信息。

他明白了：这肉会放香气，让人产生幻觉；黑块会引出心里最怕的事；这些人不是祭品，是容器。他们被改造成某种新东西，介于生死之间。

这里是实验场。

刚才那个吃人的画面……里面的“他”动作僵硬，眼神空，不像自己做主。更像是被人控制的傀儡。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

指尖沾了一点黑色黏液。他已经碰过了。毒进去了吗？

【血源共鸣】没再报警。也许还没达到危险值，也许……毒素本身就能躲过检测。

他动了动手指，没问题，能控制。暂时安全。

但他不能再待下去。香味越来越重，每次呼吸都让脑子变慢。刚才那一瞬，他甚至觉得墙上他划的线变成了字，在低声说话。

他摇头，咬唇，强迫自己清醒。

必须选一条路：

毁掉那团肉，切断信号；

带走那个还活着的张雷，打破这个局；

或者，反过来利用这一切。

他想起雪崩那天。整支队伍被埋，他是唯一爬出来的。后来他靠吃冻尸激活【血源之力】，感应到S级能量波动，一路追到这里。可这些尸体是从哪来的？他们应该都死在雪崩里了，却被搬到这里，整整齐齐地站着，像是在等什么仪式开始。

有人比他先来过。

或者——从来就没走。

他站起来，贴着墙往前走，避开碎骨头和湿滑的地方。走到张雷身边，蹲下，摸脖子。脉搏很弱，但确实还在跳。

就在他准备收手时，注意到张雷右手小指少了一截。那是矿难留下的。他和张雷一起工作半年，知道这人稳重，野外能力强，不可能轻易被抓。

除非是内部出了问题。

或者，敌人强到根本不需要打。

他刚想撤，地面震动变了。

上面的机器声突然停了。

三秒安静。

然后重新启动，方向变了——不再是平着走。

是往下。

雪地车正在通过暗道进入地下。距离缩短到六十米，速度加快。

他们发现了什么？

是热源？是气味？还是……早就知道他在这里？

陈寂立刻决定：不逃，不打，藏。

他钻进侧洞深处，挤进一道窄缝。抓起一把腐雪抹在外套上，盖住体温。冷得刺骨，他一动不动。钢爪插进地面固定身体，呼吸改成轻轻的腹式呼吸，尽量不排气体。

他等着。

几秒后，头顶传来重物碾压的声音。厚厚的积雪被机器强行打开，碎屑落下。一道红光扫过洞顶，照清整个空间——正好对准那团肉。

车到了。

他屏住呼吸，睁着眼，在夜视模式下看得清楚：

一个人跳下车。

落地没声音，动作干净。穿厚防寒服，戴护目镜，背着改装氧气罐。腰上别着一把锯齿短刀，刀柄缠着旧胶布，磨得发亮，明显常用。

那人站定，看了看四周。目光扫过十二具“尸体”，最后落在那团肉上。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沙哑，带着风霜的味道，却有一丝说不出的熟悉。

“你还活着？”

不是问尸体。

是问这里的某个存在。

或者说——

是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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