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生灭不由我，唯有此剑斩是非。”

面对那只遮天蔽日的血色大手，李拙没有退。

他能感觉到，手中的桃木剑正在微微发烫。

那不是红缨在说话，而是剑身吞噬了乙木之精后，与脚下这片沉睡了三千年的大地，产生了一种玄妙的共鸣。

这里的每一寸泥土，每一截朽木，都在渴望着什么。

渴望一场杀戮，来祭奠新生的王者。

“起。”

李拙没有挥剑去砍那只大手。

他只是反手握住剑柄，将桃木剑狠狠地刺入了脚下的泥土之中！

既然是枯荣秘境，既然是草木的主场。

那便让这满山的枯木，来教教这位外来者什么叫规矩。

枯荣剑意·万木回春！

“轰隆隆！”

大地剧烈震颤。

血藤道人的血色大手距离李拙头顶仅剩三尺，眼看就要将这个狂妄的老头拍成肉泥。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

无数粗大的、灰白色的树根，如同苏醒的地龙，疯狂地从地下钻出！

它们不是为了防御，而是为了捕食。

“噗！噗！噗！”

几十根水桶粗细的树根，瞬间洞穿了那只灵力凝聚的血色大手。

那些树根上布满了细密的吸盘，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只足以拍碎巨石的血手，竟然被吸得干干净净，化作了一缕青烟。

“什么？”

血藤道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里是枯荣秘境的核心，是死地！

这些树根明明已经枯死几千年了，怎么可能还会动？

甚至比他的嗜血藤还要凶残？

“装神弄鬼！给我烧！”

血藤道人怒吼一声，祭出一个赤红色的葫芦。

葫芦口喷出漫天厉火，试图烧毁这些树根。

但下一刻，让他头皮发麻的一幕出现了。

那些从地下钻出来的，不仅仅是树根。

还有刚才那具散落在地上的干尸粉末。

那堆灰白色的粉末，在剑意的牵引下，随风而起，附着在那些舞动的枯藤树根之上。

原本怕火的枯木，在这一刻，仿佛披上了一层灰色的铠甲。

任凭厉火焚烧，那些树根纹丝不动，甚至还在以一种看似缓慢、实则无可阻挡的速度，向着血藤道人包围而去。

这不是法术。

这是势。

是这方天地排斥异类的本能。

“不……这不可能！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血藤道人终于怕了。

他看着那个拄剑单膝跪地、满头白发的老头。

在漫天飞舞的枯根乱藤中，那个瘦小的身影，竟仿佛成了这片森林的主宰。

李拙没有回答。

他缓缓拔出插在地上的桃木剑。

随着剑身离地，周围的攻势陡然变得狂暴起来。

“吼——”

无数枯藤在空中交织，瞬间化作一个巨大的囚笼，将血藤道人死死困在中间。

血藤道人拼命挣扎，护身法宝一件件炸裂，但在无穷无尽的枯木面前，他的灵力就像是大海里的一朵浪花，翻不起半点波澜。

“啊啊啊！放我出去！我给你灵石！我给你功法！别杀我！”

血藤道人凄厉地惨叫着。

那些枯藤虽然没有直接勒死他，但正在疯狂地抽取他体内的精血和灵力。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棵正在枯萎的树，生命力在飞速流逝。

李拙提着剑，一步步走向那个囚笼。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得很实。

“灵石，我自己会拿。”

“功法，我不稀罕。”

李拙走到囚笼前。

透过枯藤的缝隙，他看到了那个曾经不可一世、如今却像条死狗一样的筑基期大修。

“你之前说，要把我炼成血尸。”

李拙抬起桃木剑，剑尖穿过藤蔓的缝隙，轻轻抵在了血藤道人的心口。

“我不炼你。”

“我只杀你。”

没有任何犹豫。

拔剑术·刺。

“噗嗤。”

桃木剑毫无阻碍地刺破了血藤道人最后的护身灵光，刺穿了他的心脏。

若是以前，李拙这一剑最多只能杀伤肉身。

但现在，这把剑里融合了乙木之精，又承载了枯荣剑意。

入肉的瞬间。

一股霸道的枯萎之力瞬间爆发。

血藤道人连最后的惨叫都没发出来。他的身体在眨眼间干瘪下去，那一身筑基期的浑厚精血，全部成了桃木剑的养分，或者说，成了这片森林的养分。

哐当。

两颗骷髅头珠子掉在地上。

原本凶名赫赫的血藤道人，此刻只剩下一张干枯的人皮和一副骨架，挂在枯藤上，随风晃荡。

四周的枯藤似乎吃饱了，缓缓缩回地下，重新变成了死物。

秘境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李拙收剑归鞘。

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

刚才调动这方天地的力量，虽然借的是剑势，但也耗尽了他最后的一丝精力。

“红缨？”

他在心底轻唤了一声。

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即回应。

过了许久，脑海中才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像是梦呓般的波动：

“吃撑了，我要睡很久，你自己……小心……”

随后，彻底没了声息。

李拙摸了摸有些温热的剑身，微微一笑。

“睡吧。”

“剩下的路，我背着你走。”

他知道，这次红缨是真的要沉睡进阶了。也许一年，也许十年。

在醒来之前，这把剑将失去所有的神异，变回一把比凡铁稍微硬一点的木剑。

但他不慌。

因为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会依赖红缨的杂役了。

李拙蹲下身，开始摸索血藤道人的尸体。

作为一个散修，打扫战场是基本功。

一个沉甸甸的储物袋，那两颗骷髅法宝，还有那个没烧完的赤红葫芦。

李拙没有细看，全部揣进怀里。

然后，他又走到那棵巨大的树桩前，对着刚才干尸消失的地方，再次拜了三拜。

“前辈，这恶人我杀了，也算替这片林子除了害。”

做完这一切，李拙转身。

他没有从来时的路回去——那里肯定还堵着王虎那些人。

他看向秘境的深处，那里有一条隐蔽的小径，是刚才通过地图感知到的出口，直通十万大山的另一侧。

“三年寿命……”

李拙摸了摸自己满是皱纹的脸，看着手中那把不再发光的木剑。

“这枯荣秘境的机缘我拿了，但这命，还得自己续。”

风吹起他苍白的乱发。

那个佝偻着背、提着破木剑的老头，像个刚砍完柴的樵夫，步履蹒跚地走出了这片埋葬了三千年的遗迹。

身后，迷雾重新合拢。

枯荣秘境，再次隐没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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