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容易出问题背锅的内政来说，军事和外交权力，才是朱由检争夺的核心。

    宋明以来的实践，也表明了在这两方面不能对文官政府太期待——

    他们或许能维持内部稳定，却很难向外扩张。

    而在这个被大航海开启的殖民时代，不扩张就意味着落后，被其他国家抛在后面。

    所以朱由检一定要争夺这个权力，获得征伐自主权。

    为此，他不惜答应与贵族共议，都要阻止内阁插手理藩院。

    当然，在和群臣的交流中，他没有直接提出这点，而是道：

    “孔子曰：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

    “为了避免天下无道，朕身为天子，必须掌握礼乐征伐的权力。”

    “礼法公约的第七条，应该是制礼作乐的权力。”

    “朕身为天子，执掌制礼作乐，所有礼法条文，必须得到朕的批准。”

    将自己拟定的第七条礼法草稿，宣读给群臣观看：

    【大明皇帝制礼作乐，授权国会和礼部等机构草拟礼法、规范礼仪风俗，确定大明正韵、大明正字、历法纪元、公制度量衡等标准。官吏百姓，一体遵行。

    所有礼法必须得到皇帝批准，法规标准可由得到皇帝授权的国会和地方议会代批。

    未经批准的礼法，没有强制执行效力。未被废止的礼法，皆有遵守效力。

    具体由《大明律礼律》相关条文规定。】

    这一条明确了皇帝在制定礼法上的主导权，群臣无有异议。

    只是国会希望明确立法权属于他们，无论是哪一方草拟的条文，都应该得到国会批准，然后才提交给皇帝。

    朱由检点头道：

    “三大礼法和重要法律，制定和修改的权力属于国会和朝会。”

    “其他法律法规制定，完全属于国会。”

    “这些属于礼法的制定和修改，放在公约第三章。”

    “条文编号是多少，还要看前面有多少条文。”

    礼部尚书、协办大学士成基命道：

    “条文编号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容。”

    “如今礼法公约、还有很多法律法规都在拟定，需要把这一章的内容定下来。”

    “臣以为可暂时以第三章某某条称之，以后再定总体编号。”

    这得到了群臣附和，他们希望尽快把礼法制定和修改的规矩定下来。

    朱由检见他们这样，点头道：

    “那就先定几条，今天把天子的礼乐征伐权力，一并给定下来。”

    决定用礼法制定权力上的让步，换取征伐权力。

    群臣有的察觉到了，有的毫无所觉，只是按心中所想，拟定第三章的条文。

    很快，第三章的第一条，就被确定下来，确定大明礼法的范围。

    这一条明确规定：

    【大明依照礼法治国，大明礼法包含《大明礼法公约》、《大明继承礼法》、《大明分封礼法》三大礼法，以及《大明律》、《大明会典》、大明帝国法律、部门法规、地方法规、藩属法律法规、民间乡约、宗族家法、礼仪风俗规范等文件，当以明文规定，任凭公民查阅。

    《大明礼法公约》、《大明继承礼法》、《大明分封礼法》为最高等级礼法，一切法律法规，不得与三大礼法相违背。

    下位法不得同上位法相抵触，同位法若有矛盾，应当解释或修改。

    具体由《大明礼法公约》附属条文规定。】

    决定专门制定附属条文，确定大明的礼法文件。凡是在全国范围内执行的礼法，都应纳入进去。

    这些礼法，就是今后大明的治国规范，重制礼乐也以制定这些礼法为核心。

——

    礼法制定之后就要遵守，这样才不会变成虚文。

    在群臣的要求下，朱由检把先前承诺的皇帝遵守礼法，写入礼法条文。

    但他也不是没有要求，依照法律治国同样被写了进去——

    毕竟连皇帝都要遵守礼法，臣民自然也要遵守礼法和法律。

    群臣对礼法治国是认可的，但是对依照法律治国，则不是那么认同。

    毕竟这很容易让人想到法家，认为是法家的学问。

    如果刘宗周在，这一条一定会被这位大儒驳回。

    但是现在刘宗周不在朝堂，朱由检对其他人没有多少顾忌，他向群臣解释：

    “法律依照礼法制定，依照法律治国，就是礼法治国。”

    “只不过以前说的礼法有些虚，现在则有具体的法律条文。”

    “将来治国理政，都要遵守礼法和法律。”

    混淆两个概念，仍旧用儒家礼法的名义。

    同时他还表态，太子也要遵守三大礼法，并且在继任皇帝时宣誓。

    确保这次重制礼乐的成果，能够一直维持下去。

    群臣这下满意了，没有继续纠缠。

    最终这一条规定：

    【大明皇帝尊重大明礼法，遵守《大明礼法公约》、《大明继承礼法》、《大明分封礼法》三大礼法。

    三大礼法制定完成后，皇帝和太子应在臣民面前公开宣誓遵守。新皇登极、太子监国，同样应当宣誓。

    贵族、官员、议员就任时，应公开宣誓效忠皇帝，遵守礼法和法律。

    每一位大明公民，都有服从礼法和律令的义务，违者将受惩处。

    大明公民和在大明领土居住的人必须遵守大明礼法。一切违反大明礼法的行为，皆应得到追究。

    大明公民在礼法面前一律平等，不分出身、性别、职业、信仰、教育程度、财产状况、居住期限等差别。任何组织或个人，都不得有超越礼法的特权。

    大明坚持礼法治国，依照礼法和法律法规施政。坚持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

    未经皇帝赦免，任何人都不得逃脱法律制裁。

    具体由《大明会典》和《大明律刑律》相关条文规定。】

    将依照礼法和法律治国明确写入条文，表明法律的地位。

    今后，再有官员用圣贤道理、天理人情断案，或者碍于权势徇私枉法，那就是违背礼法，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就算实在有不得已之处，也必须在审判之后，再请求皇帝赦免。

    赦免的流程和对象，以后具体规定，现在没时间制定这种细枝末节的条文。

    群臣也没有觉得这不公平，因为赦免本就是皇帝的权力。

    尤其是一些法律如果执行得太严格，可能会出现大量罪犯。

    那时就要靠皇帝赦免，才能维持安稳。

    大明有常赦、有特赦、还有不赦之罪。

    在多次大赦天下后，早就有完备的规矩。

    而且朱由检用锦衣卫、东厂办些阴私之事，需要有特赦权力保住这些人。

    还有一些贵族、官员犯罪，需要减轻惩罚，同样需要特赦。

    所以赦免这个权力虽然对依照礼法治国有破坏，却是君臣民都需要的，被明确写入条文，由皇帝实施这个权力。

    这对增强皇权有好处，朱由检却有些复杂心绪。

    他看着群臣对赦免权这么积极，感叹道：

    “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百姓有过，在予一人。”

    “赦免权就归朕了，朕为臣民担过。”

    然后又指挥群臣，把前段时间商讨的诏令、政令制定办法写入条文：

    【皇帝诏令位同临时法律，但不得与三大礼法相违背。

    诏令颁布应当经过朝会，并由至少一位内阁大学士副署、六科佥批，符合《大明会典》规定的程序。

    六科可封驳不符合程序的诏令，并将不符合三大礼法的诏令提交国会礼法委员会。国会礼法委员会拥有审查诏令是否违背三大礼法的权力，如果产生争议，应当提交国会。

    对国会和朝会共同认定的不符合三大礼法的诏令，皇帝应当撤回。

    诸司政令需经集议颁布，并由朝廷六科或地方按察司审议。如有违反法律，应当提交国会和议会。

    具体由《大明会典》相关条文规定。】

    这一条明确规定了六科的权力，可以审查不符合三大礼法的诏令。

    并且和国会礼法委员会联接，交给国会审议。

    这是朱由检提出的，为的是限制六科对诏令的封驳权力。

    他可不希望没违背礼法的诏令，还被六科封驳。

    如果这些人真要封驳，需要先找出违背三大礼法的地方，再提交给国会礼法委员会。

    国会又不能管平时的政务，所以六科实际丢失了对合法诏令的封驳权。

    对此国会是愿意的，六科也没那么反对。

    他们先前面对皇帝的削权就接受了，如今更乐意矛盾上移。

    这样一来，他们在可能和皇帝冲突时，就能将矛盾转给国会——

    毕竟不是每一位给事中，都有封驳皇帝诏令的勇气。

    但是对政令的封驳权，六科仍紧抓不放。就算是合法的政令，只要他们觉得不合理，就有封驳权力。

    这是太祖定下的祖制，为的是以小制大，牵制朝廷大臣。

    朱由检先前精力旺盛，经常直接处理事务，对六科以压制为主，提高办事效率。

    如今他对政事没有那么大的兴趣了，又给内阁等诸司放权，所以把封驳政令的权力，又还给了六科，和诸司相互制约。

    这些都写在《大明会典》的诸司职掌里，会有具体规定。

——

    然后在律令制定上，朱由检又拟了一条礼法，把自己很重视的落日条款写了进去——

    他不希望大明的礼法将来又成为一座屎山，连法律从业者都不知道有多少。

    在他的强力要求下，除了三大礼法没有规定实施期限外，所有法律法规和诏令政令，都规定了实施年份：

    【所有律令都应注明实施期限，包括开始日期和结束日期。

    朝廷诸司政令，实施期限不得超过十年，十年以上应当制定成法律或法规。

    法律法规当由国会议会通过，实施期限不得超过六十年、不得低于三年，在到期前一年决定是否延续或修改。

    所有律令应在六十年内至少整理一次，对不合时宜的律令废止或修改。

    朝会和国会可向皇帝请求废止正在实施的律令，皇帝决定是否废止或修改。被明确废止的律令，不再有实施效力。

    当新制定的律令内容和现行法律相抵触、需要废止某些条文时，应注明废止条文和实施期限。现行律令临时废止时间每次不得超过三年，累计废止时间超过九年时，应提交国会决定是否修改。

    无论诰令、制令、敕令、法律、法规、规章、规则、命令及使用其他任何名称的公文律令，只要与现行律令不抵触、未被明确废止，皆有遵守效力。

    具体由《大明律礼律》相关条文规定。】

    把这些律令制定的部分，都放入了大明律的礼律。

    并且明确国会和议会的立法权，规定如何制定、修改、废止法律法规。

    这些内容其实就是立法法，只是以制礼的名义放在礼律里。

    同时，因为重制礼乐可能带来的混乱，导致官员不知道实行哪些礼法。朱由检在群臣的要求下，规定只要没有被明确废止、又和现行律令不违背的旧律令，都能继续实施。

    这样能让官员按惯性继续治理，只是在新律令颁布、旧律令被废止时，更新所学知识。

    今后每个官员上任，都会被要求去太学行政学院培训，学习重制后的礼乐。

    朱由检之所以强调朝廷和地方官员交流，也是把对新礼乐更了解的朝廷官员，向大明各地派过去。

    他希望重制后的礼乐是能切实执行下去的，而非变成虚文。

    最后，一些重要的礼法制定和修改规则，同样被写入礼法公约条文：

    【三大礼法的制定和修改，需由国会议员总数五分之四以上通过、大明朝会通过、大明皇帝批准。

    三大礼法附属条文、《大明律》和《大明会典》等第一等级法律的制定和修改，需由国会议员总数三分之二以上通过、大明朝会通过、大明皇帝批准。

    普通法律的制定和修改，需由国会议员总数一半以上通过、大明皇帝批准。

    部门法规的制定和修改，需由国会通过、大明皇帝批准。

    地方法规、民间乡约、宗族家法的制定和修改，需由地方议会通过、地方官员集议会通过、上级议会认可。

    藩属法律的制定和修改，需由藩属议会通过、国君领主批准、大明皇帝和国会认可。

    藩属法规的制定和修改，需由藩属议会通过、国君领主批准、贵族议会认可。】(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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