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法的制定和修改办法定下后，朱由检和群臣都松了一口气。

    这些条文看似简单，其实却是之前几年讨论的总结，确定了今后大明的国策：

    使用礼法治国。

    即使朱由检这个皇帝，也要遵守三大礼法，受到礼法约束。

    这其实就是确定了君主立宪制，今后群臣会通过对礼法的修改和解释，一步步加强对皇帝的限制。

    皇权在将来必然一步步衰弱，直到成为虚君。

    所以群臣并不急着现在就加强对皇权的限制，他们有足够的耐心。

    而对朱由检来说，他能帮未来的皇帝保住皇位就行了。至于权力有多少，要靠将来的皇帝自己去争取——

    毕竟就算是皇权没有约束的时候，也没有多少大权独揽的皇帝。

    先前万历皇帝就被困在深宫摆烂，仍旧无法让文官妥协。

    现在朱由检要做的就是定下制度，给未来有能力的皇帝争权的机会。

    他向群臣说道：

    “礼乐方面，朕是遂你们的心意了。”

    “征伐方面，就必须出自天子。”

    “否则天下无道，就又是五代十国的乱世。”

    赤裸裸地威胁群臣，必须由天子掌握征伐的权力。

    否则他不介意放出诸侯，让天下进入无道状态。

    群臣虽然不大相信皇帝这样做，但是这番话语，就表明了皇帝的决心。

    考虑到先前皇帝在礼乐上也确实配合，作为文官首领的首辅韩爌道：

    “礼乐征伐，自然出自天子。”

    “内阁军机处、还有枢密院，都可辅佐征伐。”

    朱由检听到就皱眉，因为他要的不是通过军机处和枢密院调兵的权力，而是完全不受限的征伐权。

    再说，这两个机构是由文官和文职军官掌握。如果调遣兵马都经过他们，皇帝在军事上的权力迟早被架空，成为彻底的虚君。

    所以他不理韩爌，向袁可立道：

    “先前朕和袁卿确定海外塞外为戒严区，可以直接下旨。”

    “袁卿现在认不认？”

    袁可立听到这话，知道自己的考验来了。

    先前他就是通过戒严制度，和皇帝交换了不使用中旨的权力。

    如果他现在就不认，皇帝也会把之前的默契推翻。刚刚草拟的礼法，会被皇帝抛弃。

    所以他斟酌之后，说道：

    “海外塞外战乱频繁，如果出现乱子，确实应该定为戒严区，方便派兵戡乱。”

    “臣以为这条制度可写入分封礼法，作为理藩院治理海外塞外藩属的条文。”

    “只要境外出现动乱，陛下就可以下旨宣布戒严，调遣境外兵马戡乱。”

    把这个制度和皇帝可以向理藩院下中旨混在一起，撇清枢密院的责任。

    意思就是皇帝这样调兵是为了治理藩属，不需要经过枢密院。

    但是境内两京十六省就不能这样了，需要按正常程序通过枢密院。

    这对皇帝的让步很大，明确了皇帝在境外的征伐权力。

    群臣中有不少人心里是反对的，已经确定要致仕的王在晋，大声道：

    “陛下在境外调兵自无不可，但是和藩属、外国交战，臣以为应当谨慎。”

    “《司马法》曰：‘国虽大，好战必亡’，臣以为要同藩属外国交战，必须经过朝会和国会。”

    这得到了群臣的附和，他们自己不敢说，却赞同王在晋的提议。

    右都御史何如宠道：

    “前段时间陛下决定征讨莫卧儿，微臣以为不妥。”

    “按照陛下所说，莫卧儿是人口一亿多、财政收入四千万两以上的大国。”

    “按照之前的分类，就是四星区域霸主，和大明衰落时相差无几。”

    “和这样的国家开战，必须慎之又慎。”

    “陛下曾说和三星、四星国家交往时，一定需要谨慎”

    “臣以为同这样的国家开战，必须经过朝会和国会。”

    这番话语，让朱由检颇为侧目。

    没想到何如宠这位在朝堂上不显山不露水的大臣，竟然根据自己的理论，出言反对自己。

    这让他更加感受到群臣的进化，如果被这些人摸清自己的套路，自己无论如何也斗不过这么多大臣。

    再想到民间一些人对议员比例的非议，他更坚定了尽快制定礼法条文的决心：

    一定要在臣民不熟悉时，按自己的意志制定礼法，让他们遵守自己定下的规矩。

    眼看何如宠和王在晋的提议都得到群臣附和，一些被分封的贵族，开始在朱由检的示意下反对。

    他们认为海外塞外太远，如果什么战事都要报到朝廷，根本就来不及。

    必须给他们征伐的权力，才能稳固领地。

    处处都受限他们宁愿不去，免得应对不了敌人。

    朱由检在他们的支持下，出言道：

    “海外塞外开藩，不可能完全平和。”

    “治理领地的前几十年，可能一直要平乱。”

    “所以境外督抚不能没有权，诸侯领主也要有自主调兵、平定领地内部动乱的权力。”

    “当然，何卿说的也有道理，对于和三星、四星国家开战，确实需要谨慎。”

    安抚了一下群臣，朱由检顺着他们道：

    “按照这次攻打安南的经验，征服这样的三星国家，需要从境内调兵，那就需要经过枢密院。”

    “所以和三星四星国家开战，需要经过朝会。朝会通过后由枢密院主导，联合相关机构组成战时委员会，负责实施作战。”

    “战事顺利不用多说，战事不顺，像前些年征讨建虏损兵折将，那就需要更进一步，全面进入战时状态。”

    “到这一步，就要全面动员民众支持战事，在国会通过后组建战时内阁。由皇帝任命战时宰辅，全面统筹战事，联合一切力量，为战争胜利服务。”

    “去年朝廷利用这个制度驱除鞑虏，要总结有益经验，把战时内阁和战时委员会制度定下来。”

    正式在战时委员会之上，确定战时内阁制度，负责实施总体战。

    次一级的战事则定为战时委员会实施，只是部份动员。

    群臣想到前些年在辽东的损兵折将，还有去年的摧枯拉朽，对这个制度都有些认可。

    在文官武将中都有很高威望的孙承宗，更是出言说道：

    “战时委员会对作战益处极大。”

    “臣以为应该写入礼法，在兵律中详细规定。”

    将大规模战争的权力，揽入战时委员会和战时内阁。

    枢密院、兵部官员纷纷认同，参与朝会的勋贵和武将，也对此表示认可。

    他们受够了文官的胡乱指挥，希望获得前线指挥权力。

    在他们的支持下，战争权和部分动员的权力交给朝会，总动员的权力则交给国会。

    如果遇到外敌入侵，前线可临时组建战时委员会，用以反击敌人。

    但是除了反击入侵外，是否对三星四星国家发动战争，是否在朝廷组建战时委员会，需要朝会同意。

    如此一来，对莫卧儿帝国的战争就有变数了，勋贵们对此不太乐意。

    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个适合殖民掠夺的地方，哪能轻易放弃？

    一心想在印度地区开藩的孙元化道：

    “征讨日本、印度的决定都在这个制度确定前，臣以为征讨两地，无需经过朝会。”

    勋贵纷纷支持，有爵位的大臣，对此也不反对。

    最终这个提议通过，征讨日本、印度等神州境内的国家，不用经过朝会决议。

    三边三链防线内部，不允许存在能挑战大明的势力。

——

    大规模战争的权力确定了，小规模的战争，那就更容易了。

    朱由检直接以治理需要为由，规定对一星、二星势力的征讨，可以授权理藩院和境外督抚自行决断。

    这其实就是皇帝的权力，可以直接下旨调遣兵力。

    文臣心里是害怕的，他们担心皇帝从境外调兵清理君侧不臣。

    首辅韩爌说道：

    “境外督抚的权力不应过大，防止产生割据。”

    “臣以为应限制他们只能在所辖境域调兵，不得出现在辖区之外。”

    “调兵规模也应限制，不得超过所辖兵力的一半。防止有督抚志大才疏损兵折将，折损全部兵马无兵守御。”

    这得到了大部分臣子的认可，他们觉得应该限制。

    但是可能去海外担任督抚的孙元化，则不满道：

    “如此限制，岂非一个督抚遇敌，其他督抚只能看着？”

    “臣以为调兵一半的规定，应该是督抚调兵向外。”

    “辖区内调兵不应受限制，应当以雷霆之势，扑灭辖区内的动乱。”

    这说法也有道理，朱由检点头认可。

    但是督抚向外调兵实在太危险了，很多大臣都认为不妥。

    最终，朱由检结合他们的意见，限定道：

    “境外督抚向辖区之外调兵，就以万人为限。”

    “无论是开拓疆域还是帮助其他督抚，都只能调遣万人，再多需要上报朝廷经过枢密院。”

    “同时，允许他们征召藩属兵马，可以临时召集不超过十万的兵力，平定边疆动乱。”

    这个权力可谓非常大了，十万兵力足以发动灭国之战。

    群臣对此非常担心，最终好说歹说，劝皇帝降低到了五万。而且藩属兵马还是由藩属将领统辖，只是听从督抚的调遣。

    这样才能避免境外督抚整合兵马割据，脱离朝廷掌控。

    每个督抚直属的卫所，也被限定为最多二十个，常备兵力不超过十万。辖区内调动五万以上兵马，必须经过枢密院。

    辖区外最多调动一万常备军，以及五万藩属兵马。

    这是给境外督抚、或者说给皇帝的权力——

    皇帝只要有心，可以在不经过枢密院的情况下，调动数个督抚辖区的军队，征伐其他势力。

    朱由检心里对此已经满意了，因为更大规模的战争，他还担心自己无法把握，更担心后世皇帝乱来。

    所以他内心同意，面上却眉头紧皱道：

    “只靠海外塞外兵马，面对建虏八旗那样的精锐可能会有困难。”

    “而且海外征战没有船可不行，还需要善于乘船的军队。”

    “朕应当能够直接指挥海军，以及海军陆战队。”

    这显然不被群臣认可，尤其是京城距离天津那么近。皇帝要是能直接调遣海军，随时能用海军陆战队清君侧。

    海军部长喻安性，虽然在海军部实际已经失去威信，此时也反对道：

    “沿海卫所众多，担负海防重任。”

    “陛下只能指挥海外三链卫所，不能越过海军部管辖沿海。”

    “海军舰队，也只能由海军部指挥。”

    朱由检听得生气，恼怒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朕还能做什么？”

    “算了，你们的海军舰队朕也不要了，朕的内廷自有造船厂，可以建皇家舰队。”

    “海军陆战队的复汉军大多出自御营，划归皇家舰队作为陆战队。”

    “今后这支兵马，就作为御营海军舰队，由朕直接指挥。”

    强行索要一支兵马，用于海外征战。

    他可不想困在深宫，什么都做不了。

    文官担不起大航海时代的重任，就由自己这个皇帝来。

    群臣是不想增强皇帝力量的，但是这件事仔细论起来，还是他们理亏。

    毕竟皇帝把境内的治理权都给他们了，只是想找个地方发泄精力。

    如果这都不许，皇帝肯定不满意，不是像万历皇帝那样摆烂，就可能像天启皇帝一样重用阉人。

    最终，在袁可立的调解下，他们答应御营增设舰队。

    但是规模要有限制，不许超过郑和舰队。

    而且还不允许上岸，和御营的轮换，每次也不能超过五千人。

    同时要求对御营人数做出限制，可以被皇帝直接调遣的锦衣卫鹰扬军，同样应该受限。

    在朱由检答应这些限制后，他和群臣之间，终于达成协议。

    舰队的规模，被确定为战舰五十艘、总数二百艘，将士不超过三万人。

    御营和鹰扬军总数，都被定为一万五千人，不能超过这个限制，否则需要裁军。

    监军总署会派监军御史监督，防止超出员额，或者胡作非为。

    朱由检这个天子的直属兵马数量，被限定为六万人。同时还允许有不超过一万五千的侍卫、警卫等预备兵力，作为新时代的天子六军。(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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