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焦修嘴里嚼着酥饼，含糊道。

“你得感谢西南的盐铁给你续了一命。”

焦晓微微抿了一口茶，目光却一直看着不远的宗室席位：

“可你若继续乐此不疲的打那小宫女的主意，怕也续不了多久了。”

焦修不知道她这话什么意思，只是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就见南宫昭喝得脸颊酡红，正拉着身侧封氏的衣袖，表情带着几分酒意的黏腻，当众撒娇。

那南宫昭烟花哄妻，差点烧山弑君的事情如今已经人尽皆知，他什么德行大家也不奇怪。

只是陛下不仅没罚，还给他从丽山带到京都，如今工部竟也给了那么一个人。

着实令人捉摸不透。

焦修看着自家妹妹盯着南宫昭夫妻看，眼睛微睁，这才意识到晓晓也不小了，寻常人家的姑娘也该谈婚论嫁了。

但他们家在西南地区门槛过高，西南侯又宠爱女儿，怕没有人敢主动上门提亲的。

他这做兄长的也该关心关心妹妹的人生大事了，日后得好好给她物色个如意郎君。

焦修正胡思乱想着妹妹的终身大事，忽见一人举杯行至父亲面前。定睛一看，竟是当朝太傅。

满脸堆笑地躬身行至西南侯席前：

“侯爷，此番献艺精妙绝伦，既显西南风物之盛，更见侯爷治下有方，老夫敬您一杯！”

西南侯只是淡淡抬眼，看着他满头银发，却还在为晟王奔波，

理解但不能苟同，他们展位不同，西南侯眉峰未动，那疏离的姿态已将“不欲应酬”写得明明白白。

太傅的手僵在半空，酒液险些晃出盏沿，正欲再开口圆场，一道清越的声音已从旁侧响起：“太傅恕罪。”

刘子敬步履轻缓，躬身行礼时衣袂无风自动，目光落在西南侯身上时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

“陛下体恤侯爷远来辛劳，特吩咐臣转告——若侯爷席间乏了，可移步观星台小憩片刻，内侍已备好清茶点心伺候。”

话音落时，他已侧身让出通路，西南侯立刻起身，沉声道：

“蒙陛下体恤。”

一旁的西南侯夫人和焦修、焦晓也紧随其后，四人循着刘子敬指引的方向，不慌不忙地朝殿外走去。

太傅举着酒杯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底掠过一丝难堪与阴沉。

他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晟王，却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席位上空余半盏残酒。

南宫栩刚走到一处树荫地下，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后似是已经等候多时。

“王爷。”

见他过来，关玄立刻迎上前去。

南宫栩凤眸微抬，声音听不出情绪：

“关将军。”

关玄垂着头，小麦色的脸上涨出些窘迫的红，那双惯于握刀持盾的大手无措地搓了搓，浑厚的声音略显干涩：

“王爷，关玄追随王爷的心……不会因任何事物改变。”

南宫栩只是静静看着他，没说话。

夜风掠过，沉默比言语更具压迫感。

关玄更慌了，急忙又道，语速快了几分，像要把心掏出来：

“关玄追随您，从非为一己私利，更不是趋炎附势之辈！我所择的，是正义，是公理！抛开所有私情，我选的，是大齐长治久安的未来！”

“沈氏一族残害忠良，南宫凛与她蛇鼠一窝，我关玄就算粉身碎骨，也绝不与他们同流合污！”

他说得激动，胸膛起伏。

南宫栩面上适时地露出一丝赏识，目光显得深邃而诚挚。

得到鼓励，关玄松了口气，话匣子更开了，声音也压低，却字字用力：

“王爷放心！先帝于关玄有救命之恩，关玄至死不忘！先帝已去，可关玄心里清楚，王爷您……您明明才是先帝真正属意之人！”

“是沈氏那毒妇伪造遗诏，颠倒乾坤！姜家、尚家……那么多忠臣良将，就因那份本该立您为帝的真遗诏而家破人亡，甚至……满门惨死！这份血海深仇，关玄记着！豁出这条命，也誓要继承先帝遗志，拨乱反正！”

他说得激愤，眼眶微红，全然没注意到，在他提及“真遗诏”与“满门惨死”时，

南宫栩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面颊的肌肉有瞬间极其细微的抽搐。

待关玄终于说完，抬头望去，南宫栩脸上已是一片平静的温和的慨叹，声音带着几分惺惺相惜：

“关将军言重了。你我所求，皆是为大齐江山社稷，为天下黎民福祉。志同道合，这条路，自然能走得长远。”

关玄心头大石彻底落下，重重抱拳：

“王爷明鉴！关玄告退！”

他转身大步离去，背影透着一股卸下重担的轻松。

他真是怕王爷看见陛下不仅赐给他心上人还大肆封赏，会疑心他变了节。

如今看来，王爷果然胸怀宽广，非是那等多疑狭隘之人，是自己多虑了。

听着脚步声远去，直至消失。

南宫栩脸上那抹浅笑如同潮水般退得干干净净。

他眸色瞬间沉冷下去，他猛地转身，快步朝着行宫皇家内院的方向疾行而去。

他现在满脑子都只有，他的团儿，究竟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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