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改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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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易,报一下账。”
议事厅里,因为短短几天内庄园人数便膨胀了数倍,而焦头烂额的李易嗓子有些沙哑:
“是,公子。截止昨日酉时,庄内巡逻队已补齐一百人,招收流民共计五百二十三人...按这个人数,虽然杨震带人从江陵高价购买了一批粮食,但乐观估计,也只能撑半个月左右。”
“而且布匹柴火之类的杂物也不够了,”福伯在一旁也是同样愁眉苦脸,“少爷,这些东西原本就预备得少,如今处处开支,消耗得比粮食还快,老奴担心要不了两天,可能工坊那边也要受影响...”
坐在主位的顾怀扔下手中的笔,揉了揉眉心,听着这些汇报,声音里也难免带上了疲惫:
“看来之前的估计还是太乐观了一点...人实在太多了。”
是的,太多了。
原本在顾怀的规划里,除了原来那五十多个已经经历过考验,会与庄子共存亡的庄民以外,第一批能招收两百到三百个流民就差不多到极限了。
可谁知道官府一张布告下去,几天来蜂拥而来的流民简直快把庄子都围死了。
哪怕是一再提高筛选审核的条件,得以加入巡逻队和入庄的流民也已经达到了近六百人。
六百...这固然是让这里从一个破烂庄子一跃变成江陵城外最大的庄园,但随之而来的物资压力也让负责这方面的李易和福伯心惊胆战。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顾怀凝重开口,“前些日子的火并对江陵的影响比我想的还要大一些...城内原本还能维持的秩序一下子就乱了起来,大商户们要么闻风而逃要么囤积居奇,以后要去城内购买物资,只会越来越难。”
他看向李易:“陈识那边怎么说?”
“我们派去送信的人已经回来了,”李易叹了口气,“但县衙那边只是一再推脱,比如城内也急需粮食稳定人心之类...最终只松口承诺会在送下一批盐坯的同时,送一些物资过来。”
“看来我没猜错,陈识就是想借这点拿捏住我们的命脉,”顾怀冷冷地笑了笑,“他不可能不知道我要大规模收纳流民,训练团练,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有足够的粮食。”
“在秋收之前,想要养活这么多人,就必须从城内买。”
“而这,就是陈识的高明之处。”
“高明?”李易愣了一下,脸上的愁容化作了深深的不解,“公子,恕学生愚钝--陈识如今已彻底掌控了江陵,您不仅帮他除掉了县尉,更是他亲口承认的门生,还帮他解决了盐务这个天大政绩,于情于理,他都应该鼎力支持庄园才是,为何...”
李易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愤懑:“为何他要在这粮草物资上,如此卡着咱们?咱们庄子若是垮了,谁给他练团练?谁给他制盐?”
“李易,你还是太把‘门生’这两个字当回事了。”
顾怀轻轻摇头,说道:“陈识是读书人出身,作为文官,他或许懦弱,或许贪婪,但他绝不是个蠢人,相反,他很聪明,甚至可以说,深谙为官之道。”
他站起身,走到悬挂着简易江陵地图的墙边,手指在庄园的位置画了个圈。
“你觉得,咱们现在是什么?是有几百号人、有武装、有防御设施、还能产出暴利雪花盐的独立势力,”顾怀说,“对于一个地方官来说,这样的势力,如果是完全掌控在自己手里的,那就是天大的好事;可如果这股势力太强,强到能自给自足,甚至不需要看官府脸色...那就是隐患。”
“一个因为利益而牵扯出来的师生名分,不足以让他彻底信任我,所以他必然要考虑怎么制衡,卡住粮食、物资,让我只能寄希望于握住江陵权柄的他施舍援手,是一举三得的事情。”
“其一,他默许甚至推动流民涌向咱们庄子,是因为江陵城内粮价飞涨,流民聚集极易生变,把人甩给咱们,既解决了城外流民堆积的隐患,又能博得一个‘安置流民、泽被乡里’的美名,这是政绩。”
“其二,他给咱们团练的名义,给咱们盐务的协办权,就是为了让咱们成为江陵城外的江陵的一道屏障,若有流寇或者义军来袭,咱们为了保卫家园,不得不拼命,这等于他没花一分钱军饷,就多了一支几百人的武装,拱卫江陵。”
说到这里,顾怀转过身,看着李易:“而这第三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控制。”
“他卡住粮食,不让咱们囤积太多,只给咱们三五天的口粮,就是为了把绳索套在咱们脖子上。”
“咱们产多少盐,练多少兵,最后都要拿去跟他换粮食,这样一来,这个庄子名义上是我的,实际上,命脉却捏在他陈识手里。”
“长此以往,咱们越壮大,对他越依赖,等到哪一天他随时可以切断城内对咱们的物资供应的时候,咱们便只能仰他鼻息过活了,到时候盐利的分润,团练的调动,都是他说了算。”
李易和福伯听得背脊发凉,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乱世已至,城内也物资短缺,周转不灵,却没想到这背后竟然藏着如此算计。
果然,和与流民打交道相比,官场上的博弈就要命太多了。
顾怀总结道:“陈识是个标准的官僚,他要的是既能干活、又听话、还随时能被他一脚踢开或者收回的工具,而不是一个可能尾大不掉的祸患。”
“我原本以为起码得两三个月,至少是他彻底将江陵稳定下来,才会考虑这些,然而没想到咱们这位县令大人还是太心急了点。”
“所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既然江陵城内的粮路被他把控,被那些大商户囤积居奇,那我们就只能把目光放得更远一些。”
他看向李易:“昨天让你去打听荆襄那边的消息,那些南逃的流民怎么说?”
提到这个,李易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他从怀里掏出一本记录得密密麻麻的册子,翻开几页,声音沉重:
“公子,这正是我要说的第二个坏消息。”
“荆襄局势...崩坏得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快。”
“朝廷从北边调来的平叛大军,据说已经和荆襄一带的赤眉军主力对峙上了,双方在枣阳、宜城一带反复拉锯,打得极惨。”
李易指着地图上江陵北面的区域:“战火一开,道路断绝,原本从北方运往江陵的粮道,现在基本全断了,即便有胆大的商队敢走,也是十不存一,还要面临双方的层层盘剥。”
“而且...流民们说,那支朝廷的大军,军纪比义军还差,他们为了筹措军粮,所过之处,不仅抢粮,还要杀良冒功,现在整个荆襄北部的百姓都在往南逃,江陵这边作为还未被战火波及的大城,接下来涌来的流民只会更多。”
“越过江陵去荆襄用盐换粮的路,怕是走不通了。”
顾怀沉默下来。
北面是战区,粮道断绝;城内是陈识和奸商把控,粮价飞涨且限量。
乱世啊...就算手里拿着银子,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还有什么坏消息,一起说了吧。”他说。
“是,公子...确实还有一点,是关于工分制的,”李易叹了口气,“公子当初设立工分制,‘干活换粥,多劳多得’,这在一开始确实让那几十个流民拼命劳作,让咱们迅速修好了围墙,建起了工坊。”
“但现在,随着招纳的流民一下子翻了几倍,弊端也显露出来了。”
李易举起手中的账册:“咱们现在的工分制,太过简略了,基本上就是干一天活,记一个工,换两顿饭,顶多也就是有技术和苦劳力的区别,分成稀粥和稠粥。”
“可是,同样是下力气搬石头,有些实诚的汉子,一次能搬两百斤,一天能跑二十趟;而有些偷奸耍滑的,一次搬五十斤,磨磨蹭蹭也是一天。”
“最后结算的时候,两人拿的工分是一样的,吃的也是一样的。”
“昨天我就已经听到有人在抱怨,说他累死累活,结果和旁边那个偷奸耍滑的吃得一样多,既然这样,他为什么要那么拼命?”
李易看着顾怀:“公子,不患寡而患不均,若是再这样下去,勤快人会心寒,懒人会越来越多,咱们招的人越多,反而会让公子您说的‘效率’不断下降。”
顾怀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李易的话。
屋漏偏逢连夜雨。
外部被卡住紧缺的粮食物资,内部则是因为人多起来导致的混乱。
换做常人,好不容易打倒了刘全与校尉,有了一笔钱,还有了团练和屯垦权,以为一切都在好起来,然而一下子又变成这内外交困的局面,恐怕早就焦头烂额,甚至绝望了。
但顾怀没有。
他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反而随着一个个坏消息的抛出,变得越来越平静,越来越深沉。
这俨然成了他见识乱世后培养出来的习惯。
哪怕是绝境,也不要停止思考破局的法子。
等到李易彻底汇报完,他才淡淡开口道:
“这很正常。”
“大锅饭养懒汉,这是人性。”
“我之前便想过,随着庄子里的人数倍增,简略分组的粗放管理已经不适应现状了,所以,我们要...改革!”
提笔蘸墨,在一张崭新的白纸上写下了两个大字--
私产。
李易和福伯凑了过来,看着这两个字,有些不明所以。
“以前大家一无所有,只求一口饱饭,所以给饭吃就是最大的恩赐,但现在,他们想要更多。”
顾怀的笔锋并未停下,继续写道:
一、工分货币化。
二、承包责任制。
三、私有物资兑换。
“从明天开始,工分不再仅仅是一个记号,它就是庄子里的‘钱’!”
顾怀一边写一边解释,语速极快,思维也越发清晰:“制作不好造假的竹筹或者木牌,盖上我的印信,作为工分凭证发下去,刻上特殊的印记,分为一分、五分、十分。”
“按照工分来规划食物标准...当然,不仅是吃饭,我们要开放物资库!哪怕现在的物资很少,也要挤出一部分来!”
顾怀指了指库房的方向,“流民们缺什么?除了粮食,他们缺布匹,缺盐,缺油,甚至缺针头线脑,福伯,你在庄子里腾出一间屋子,挂上‘供销社’的牌子,把我们库存里那些暂时用不上的杂物,还有从城里采买回来的、除了那一批绝不能动用之外的物资,全部摆上去,明码标价,只收工分竹筹!”
“甚至...让他们可以将工分积攒起来,换取未来在庄子外围盖一间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宅子的资格!”
“属于自己的房子?”李易皱起眉头,“公子,您是说...”
“对,严格意义上说这个庄子里的房屋围墙都是我的,哪怕他们暂时住着,也不是属于他们自己的,所以,我们要给他们希望,实实在在的、能看得见摸得着的希望。”
顾怀笑了起来:“只要肯干,就不只是填饱肚子,还能攒下家业!我要让王二、李大柱这样的人知道,他多搬的石头,多干的活,不是白干的,那是在给他未来的家添砖加瓦!”
“至于那些偷奸耍滑的...”顾怀冷笑一声,“实行末位淘汰,每天公布,每个小组,工分最低的,不仅吃不饱,还要被挂出来,连续三天垫底,直接赶出庄子!我们不养闲人!”
“按劳分配,多劳多得!”
相比起福伯的一脸茫然,在这些时日被顾怀着重培养的李易几乎瞬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等等,这工分制的改革,可不仅仅是解决了效率问题,更是将这几百号流民,彻底和庄子绑死了!
如果说之前是因为一口饭不得不留下,那么改革之后,就是为了自己的私产、为了未来的家业,主动要留下,甚至为了保卫这份家业而拼命!
以往的那些“老爷”,可不会如此大方地将自己的东西拿出来,让劳作的贱民们有机会拥有...然而公子就有这样的气魄!财米油盐,甚至房子,只要你能攒够工分,你就能在庄子里拥有乱世之前的美好生活!
但随即,读书人的缜密让他皱起了眉头:
“公子,此法虽好,但若是有人投机取巧怎么办?比如私下倒卖竹筹,或者有些无赖仗着力气大抢夺他人的工分?又或者,物资定价几何?若是定低了,咱们亏本;定高了,流民们买不起,反而生出怨气。”
“问得好,”顾怀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所以,大额的兑换,比如房子,必须查验平时的考勤记录,只有自己干出来的工分才算数,至于私下倒卖...庄子内部不禁小额交易,只要不闹出乱子,流通起来反而能让工分更有价值,至于抢夺...”
顾怀的眼神冷了下来:“杨震的护庄队是干什么吃的?乱世用重典,庄规第一条就是私掠者斩,抓到一个,杀鸡儆猴,我看谁敢伸爪子。”
“至于定价,”顾怀沉吟片刻,“前期以粮食为锚定物,一工分能换多少米,这是基准,其他的物资,按这个基准浮动,初期可以稍微便宜点,让他们尝到甜头,福伯,这件事你来盯着,别让流民们觉得咱们在剥削他们,要让他们觉得这日子有盼头!”
“有盼头...”福伯喃喃自语,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自己和少爷东奔西逃的日子,浑浊的老眼中泛起泪光,“是啊,只要有盼头,人就能活下去,少爷,老奴明白了,这就去办!”
“公子大才!”李易深深一揖,由衷地赞叹,“此策一出,庄内人心必将再次凝聚,效率倍增!”
“但这只是解决了内忧,”顾怀放下了笔,目光投向窗外那渐渐落下的太阳,“说到底,粮食...才是悬顶之剑。”
改革的工分制能提升效率,能加快盐的产出,加快开荒的进度。
但粮食的缺口,依然是难以解决的问题。
陈识的封锁,蔓延的战火,以后粮食必然是越来越难获得,该怎么让庄子挺到秋收?
顾怀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夕阳笼罩下的庄园虽然有了些许规模,但在这乱世的洪流中,依然显得如此渺小,如同一叶扁舟。
远处,隐约可以看到围墙上巡逻队的身影,警戒着混乱。
更远处,是黑暗中蛰伏的江陵城,以及那燃着战火的新天地。
此路不通么...那就开出一条新路!
永远不要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里!
想明白了这一点的顾怀只感觉一阵轻松。
他转身,正想再看看账本,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报--!”
一名护庄队的青壮气喘吁吁地冲到门口:“公子!庄外...庄外有人来了!”
“又是一批流民么?”
“不...不是流民!”那青壮咽了口唾沫,“是...是一群红眉毛的人!”
红眉。
这三个字一出,顾怀看到,身旁的李易身子明显僵硬了起来。
“公子,大麻烦来了,”他说,“是...赤眉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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