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

雪也停了。

四周很安静，安静得有点吓人。陈寂站在原地，右手还贴在后腰的燃核弹上。那东西有一点点热，像藏在皮下的心跳。可他的影子动了——比他快了一点，抬起了手，像是提前知道他会做什么。

他没动。

心跳很慢，呼吸几乎感觉不到。身体放松到极致，像一把收在刀鞘里的刀，不显锋芒，但随时能出鞘。

不是有敌人来了。

是他的身体和外面的东西连上了。

一种看不见的东西，正从地面、空气里渗进来，钻进他的神经。不是攻击，也不是试探，而是一种奇怪的同步。就像两根琴弦，一根响了，另一根也跟着震。

他闭眼。

再睁开。

影子的手还在举着。

头歪向左边，像在看他。

不是错觉。

是真的不一样。

他动了动左手的小指。

影子的大拇指先动了，动作快一点，方向偏了一点，但确实是“先”。

冷意爬上脊椎。

不是因为冷，是因为清醒——他知道，这种不同步说明有人在干扰他对自己的控制。如果再晚一点发现，他可能连自己是谁都会忘记。

他盯着地面，太阳穴突然一疼。

不是被打的，是脑子里的感觉——像有人用针扎进去，轻轻搅。

远处传来狼叫。

不止一只，所有的狼都在叫。声音叠在一起，变成震动，往脑袋里钻。牙关发紧，眼前发花。视野边缘出现灰雾，画面乱闪：父亲的脸出现在雪中，眼神空洞；队友腐烂的手从雪里伸出来，指甲翻卷；他自己蹲在尸体旁，嘴里全是血……都是碎片，没有逻辑，却让人恶心反胃，胃都抽紧了。

他咬破舌尖。

剧痛炸开，嘴里满是血腥味。

疼让他清醒。

这不是攻击。

是有人用声音控制他的脑子。

不是声音本身，而是声音带的信息，直接作用于大脑，让人产生幻觉，意识混乱。普通人听一秒就会疯，三秒就失控。

他马上想到声音是从哪来的。

不是从空中传来的，是从地上来的。

震动来自十五米外那头死掉的狼王。

它倒在地上，额头上的银纹已经暗了，但脑袋里有一点金属反光。

里面有东西。

是个小机器，还在工作。

它没断电。

它还在发信号。

陈寂慢慢吸气，冷空气刺得肺疼。他启动【血脉沸腾】。

瞬间，血液加快流动，心跳快三倍，动脉跳得像打鼓。血冲进大脑，五感变得清晰——他能听见血流声，看清雪花下落的轨迹，闻到空气中铁锈和腐肉的味道。

世界变慢了。

雪花停在半空，风的方向都能看清楚。

他“看见”一圈圈波纹从狼王脑袋里扩散出来，像水波一样，无声无息穿过积雪，爬上他的脚踝，想钻进骨头。那是低频震动，带着指令，伪装成自然频率，悄悄影响神经系统。

这是精神类的能力。

他第一次遇到。

但他不是第一次面对控制。

他蹲下，捡起半截断钢爪。这是战斗留下的，前端卷了，边缘有裂痕，但还能用。他把钢爪插进雪地，对准狼王尸体下方。钢爪成了导体，把地面震动引过来，形成回路。

不是为了打它。

是为了反击那种震动。

他抬起脚，用力踩下去。

“砰！”

地面裂开一条缝。冲击波传过去。两种震动撞在一起，炸开了。空中响起尖锐的声音，像玻璃被撕裂。狼王的头猛地一抖，颅骨裂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片从耳朵里弹出来，冒烟掉进雪里，滋滋作响，很快被冻住。

狼叫声没了。

剩下的狼全都僵住。趴在地上，耳朵贴头，眼神发直。几秒后，一只突然转身狂奔，四肢抽搐；其他的也跟着逃，冲进雪雾里，撞到一起也不停，甚至互相撕咬都没感觉。控制它们的东西消失了，只剩本能，恐惧成了唯一动力。

陈寂没动。

他站着不动，等了十秒。

脑子里的嗡嗡声没了。那些画面也不来了。思维很清楚，像雨后的夜空，星星一颗颗分明。

【血源共鸣】自动运行。

它开始分析刚才的能量波动，逆向破解那个小机器的工作原理。

一股热流从脊椎底下升起，往上走。经过小脑时停了一下，让身体更稳；经过前额叶时形成一层保护，让意识更牢固。这不是改身体，是改神经系统——神经连接被优化，信息传递更快，抗干扰能力增强。

提示出现：

已获得“精神抗性·初级”。

能挡住低强度的精神干扰。

神经反应快了32%。

预判时间缩短到0.05秒以内。

他转了转脖子，咔的一声轻响，颈椎归位。活动肩膀，肩胛骨滑动顺畅。没什么不舒服，反而觉得轻松，像卸下了看不见的负担。

低头看影子。

这次，动作完全同步了。

他松开握着燃核弹的手，慢慢收回。

身体变了。

不再是被动变化的人，而是能发现问题、分析问题、清除影响的觉醒者。他对自己的掌控更强了——不只是肌肉和骨骼，更是意识和感知的边界，现在清晰得很。

他看向十五米外的洞口。

雪被踩过，岩壁上有毛发。风吹出来，带着湿气和铁锈味。那是人造建筑的味道，混凝土老化、金属生锈、还有某种酸腥味。他知道，那是地下设施的标志。他得进去。

但他没直接走。

他走向狼王的尸体。脚步稳，每一步陷下一厘米，落地无声。弯腰，掰开它的嘴。牙齿锋利，牙龈发黑溃烂，有股腐败的甜腥味。他伸手进喉咙，避开獠牙，指尖摸到硬物——一块扁平芯片，边缘光滑，表面防水。

用力一抠，取出。

上面刻着编号：X-7-12-A。

和之前在雪人身上找到的徽章是一套的。同样的字体，同样的工艺，同样的能量残留。这些都不是普通技术，而是某个秘密项目的产物。编号说明这是一个实验序列，这只狼王只是其中之一。

他把芯片放进衣服内袋。

然后撕开狼王脖子上的动脉，把手伸进温热的血里。

鲜血涌出，顺着胳膊流进袖口。他再次激活【血源共鸣】。

这次不是为了强化基因，而是为了提取记忆碎片——利用血液中的生物电信号，结合芯片频率，进行短暂回溯。

画面闪出：

一片荒地。

红色月亮挂在天上，天空是暗紫色。一群巨狼围着石头跑，额头都有银纹，在月光下发亮。地下埋着金属柱，每隔三十米一根，组成网格，发出低频震动。狼群跟着震动行动，步伐一致，转向同步，像被统一指挥的军队。

不是天生这样。

是实验。

有人在训练它们，建立一个精神网络——用特定频率控制整个种群，实现群体作战。这已经不是野兽，而是武器化的生物单位。

最后一幕：

一个穿白大褂的***在高台上，手里拿着控制器。他按下按钮，所有狼同时抬头看天，动作整齐划一，像提线木偶。男人脸上没表情，只有右眼戴着一枚义眼，闪着和芯片一样的蓝光。

记忆断了。

他抽出手，甩掉血。

芯片在口袋里有点烫，像是发热，又像是在接收信号。

他站起来，回头看了一眼球群逃跑的方向。那边只剩风和雪，什么都没有。但他知道，它们不会走远。那个系统虽然暂时瘫痪，但只要主控重启，信号恢复，这些狼还会回来——成为杀人工具。

他转身，朝洞口走去。

左腿的老伤好了，走路很稳。那是三年前在极北冰渊被异种咬断筋脉留下的旧疾，医生说一辈子好不了。但现在，肌肉发力协调，重心转移流畅，每一步踩下去，雪只陷下一厘米。体重分配合理，发力精准——神经系统重塑的结果。

离洞口还有五米，他停下。

取下腰上最后一把完整的钢爪。刀身黑色，不反光，是非磁性材料做的，适合隐蔽行动。检查扣子，确认可以快速拆卸。收进右边腰套，方便单手抽出。

他摸了摸后颈。

那里有一道旧疤，是在雪山隧道里自己挖出寄生虫的地方。当时发高烧，意识模糊，用匕首割开皮肤，生生抠出一条还在动的虫子。现在疤痕有点发热，微微跳动，像有电流通过。

身体里好像有什么要启动了，像雷达开机前的感觉。

他闭眼。

三秒后睁开。

眼睛变了。

不再是纯黑，有一点淡淡的红，像熔岩深处透出的光。不是生气，也不是变异，而是身体活性全面提升的表现——细胞代谢加快，线粒体活跃度翻倍，视觉神经开始对红外波段有轻微反应。

他走进洞口。

通道往下斜，坡度约三十度，地面铺着防滑合金板，已被狼爪刮得坑洼不平。墙上全是爪痕，有些地方挂着碎肉和毛发。越往里走，温度越高，湿气越重，呼出的气不再结霜，反而凝成水珠附在面具边缘。

走了二十米，通道变宽。

地上有干掉的血迹，呈喷溅状，说明死前挣扎过。墙角堆着骨头，大多是小动物的，野兔、狐狸、雪貂；还有几块人的手指骨，指甲断裂，指节扭曲，明显是临死前抓挠留下的。

他蹲下，捡起一块肩胛骨。

表面有烧过的痕迹。不是火烧的，是能量腐蚀——边缘像玻璃化，局部熔融，说明曾暴露在高强度定向能武器下。

继续往前。

尽头是个圆形石室，大约八米宽，顶部有通风管道，隐约传来风扇转动的声音。中间凹下去，像个祭坛。上面刻着符号，螺旋、交错三角、环形嵌套，风格和芯片上的编号一样，属于同一个体系。

他走近祭坛。

看到五个凹槽，形状不同——一个方形，一个五角星，一个波浪形，一个十字交叉，最后一个椭圆带缺口。其中一个，正好能放下他手里的芯片。

他拿出芯片，准备放进去。

就在碰到的那一刻——

头顶轻轻震动，灰尘掉了下来。

旁边岩壁滑开一道暗门，无声无息，仿佛从未存在。一根金属管伸出来，前端有红光闪烁的镜头，缓缓转动，锁定他的脸。

机械音响起：

“检测到X级基因持有者。启动记录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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