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你的真心,我的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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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框在屏幕上停留了几秒,又悄然隐去,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没有激起半点回音。姜苗苗却觉得,自己整个灵魂都随着那封邮件,一同坠入了某个未知的、深不见底的黑暗里。
那一夜,她罕见地失眠了。
窗外的月光清冷如水,洒在书桌上,也洒在她不断刷新着收件箱的手机屏幕上。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从午夜十二点,到凌晨一点,再到天色微明。那个名为“墨真”的发件人栏,始终空空如也。
她知道自己太心急了。墨真教授不是她的网友,他有自己的生活和工作,不可能时时刻刻守在电脑前。也许他还没看到,也许他看到了但觉得荒谬不值一哂,又或者,他看懂了,却选择了用沉默来作为最严厉的拒绝。
每一个可能性都像一只小虫,在她心头啃噬着,让她坐立难安。
而此刻,在城市另一端,一间被厚重窗帘遮蔽得密不透风的书房里,墨真正一动不动地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显示的,正是姜苗苗那封字斟句酌,充满了试探与勇气的邮件。
他已经将这封邮件读了不下十遍。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枚被加热到滚烫的银针,精准地刺入他伪装得天衣无缝的皮囊之下,触碰到了那个被他囚禁了数百年的、孤独而冰冷的灵魂。
“被困在深渊中的孤独。”
“渴望理解与救赎的悲剧性存在。”
“如果仅仅因为恐惧便选择远离,那是否也是一种残忍?”
这些话语,出自一个年仅二十岁的、对他真实身份一无所知的人类女孩之手,却比任何一位与他同时代的血族亲王,更能洞悉他内心的荒芜。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一股混杂着惊骇、狂喜、警惕与无边恐惧的复杂情绪,在他死寂了太久的心海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是怎么知道的?
不,她不可能知道。这只是一个巧合。一个学文学的女孩,拥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与共情能力,她只是将自己对笔下角色的揣摩,投射到了他这个看起来有些孤僻的老师身上。
一定是这样。
可那份精准的描摹,那份几乎是贴着他灵魂轮廓写下的文字,又让他无法单纯地用“巧合”二字来说服自己。她就像一个手持微光火把的探险家,懵懂无知地闯入了他幽深黑暗的洞穴,那点微弱的光亮,不足以照亮整个洞穴的全貌,却恰好落在了他最不愿示人的伤口上。
他感到了久违的……威胁。
不是来源于猎人或者宿敌,而是来源于一个手无寸铁的凡人女孩,来源于她那份几乎要将他所有伪装剥离的澄澈善意。
他应该立刻回一封冷冰冰的邮件,用最学术、最枯燥的语言将她的话题引回纯粹的文学讨论范畴,将她所有的猜测与试探都扼杀在摇篮里。或者干脆不回,用沉默的墙壁将她彻底隔绝在外。
这是最理智,也是最安全的做法。为了她,也为了他自己。
然而,当他的手指悬停在键盘上时,却迟迟无法落下。那字里行间透出的、不带偏见的理解,像是一剂他寻觅了几个世纪的解药,带着致命的诱惑。被困在永恒黑夜里的人,对哪怕一丝晨光的渴望,都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本能。
他最终还是关掉了电脑,起身走到了巨大的落地窗前。他没有拉开窗帘,只是静静地站在那片厚重的黑暗之后,仿佛能穿透一切阻碍,望向姜苗苗所在的方向。
“姜苗苗……”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声线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你不该……靠近我。”
第二天是墨真的《西方现代派文学》专业课。
姜苗苗几乎是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走进教室的。她一夜没睡,精神萎靡到了极点,却又有一种奇异的亢奋感,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皮筋,随时可能断裂。
她下意识地选了第一排正中央的位置,这个以往她绝对会避开的“死亡区域”。她不知道自己是想更清楚地看清墨真的表情,还是想让他无法忽视自己的存在。
上课铃响了。
墨真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准时出现在门口。他看起来和往常没有任何不同,依旧是那副清冷禁欲的模样,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眼神平静无波,仿佛昨晚那封足以掀起一场风暴的邮件,从未存在过。
他走上讲台,放下教案,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全场。当他的视线掠过第一排,与姜苗苗那双布满红血丝却写满固执的眼睛对上时,他的动作有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停顿。
仅仅是零点一秒的凝滞,快到姜苗苗都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然后,他便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开始了他今天的讲课。
“今天我们来谈谈卡夫卡。”他的声音清越而平稳,在安静的阶梯教室里回响,“在《变形记》中,格里高尔·萨姆沙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甲虫。这是一个经典的异化母题。我们要注意的是,卡夫卡描写的重点,并非变形过程的惊悚,而是变形之后,格里高尔作为‘非人’,被家庭、被社会、被整个世界排挤和抛弃的孤独与痛苦。”
姜苗苗的心猛地一颤。
卡夫卡?变形记?非人?排挤与抛弃?
这真的是巧合吗?还是……他用这种方式,在回应她?
她死死地盯着讲台上那个侃侃而谈的男人,试图从他那张俊美却淡漠的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破绽。但他没有给她任何机会。他全程没有再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台下几十个学生中,最普通的一个。
他的讲课一如既往地精彩,引经据典,深入浅出。但姜苗苗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她的脑子里乱成一团,墨真的声音和她邮件里的文字交织在一起,让她头痛欲裂。
他是在警告她吗?告诉她,试图理解“非人”的代价,就是会看到被世界抛弃的残酷真相?还是在暗示她,他就是那个格里高尔,让她不要再靠近了?
一堂课九十分钟,对姜苗苗来说,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下课铃声终于响起,墨真合上教案,淡淡地说了一句“下课”,便准备转身离开。
学生们陆陆续续地站起来,收拾东西,嘈杂声瞬间充满了整个教室。
姜苗苗坐在原地,手脚冰凉。她看着墨真的背影即将消失在门口,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突然攫住了她。她猛地站起身,几乎是冲口而出:
“墨教授!”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混乱的环境里,却异常清晰。
正准备离开的墨真脚步一顿,缓缓地转过身来。他站在门口的光影里,半边脸隐在阴影中,看不真切。他的目光穿过人群,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姜苗苗身上。
那一刻,周围所有的嘈杂似乎都瞬间远去,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遥遥对望。
“有事吗,姜同学?”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周围还没走的学生们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姜苗苗的脸颊瞬间涨红,她能感觉到无数道视线像探照灯一样打在自己身上。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
“我……我有些关于论文的问题,想向您请教。”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地说道,这是一个她临时能想到的、最蹩脚的借口。
墨真静静地看了她两秒,那眼神深邃得像一口古井,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伪装。就在姜苗苗以为他会拒绝时,他却微微颔首。
“来我办公室。”
说完,他便转身,率先朝走廊深处走去。
姜苗苗的心脏狂跳起来,她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跟了上去,将身后那些探究的目光远远甩开。
走廊很长,很安静。她跟在他身后,只能看到他挺拔的背影和不疾不徐的步伐。他身上那股清冽的、如同雪后松林般的气息,若有若无地飘过来,让她纷乱的心绪奇迹般地镇定了一些。
墨真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
门被推开,一股混合着旧书墨香和淡淡冷杉香气的味道扑面而来。办公室的陈设很简单,除了办公桌椅,便是占据了整整三面墙的巨大书架,上面密密麻麻地排满了各种书籍,从古典文学到现代哲学,从精装本到泛黄的古籍,俨然一座小型的私人图书馆。
他没有开灯,只是拉开了厚重窗帘的一角。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空气中投下一道狭长而明亮的光束,无数微尘在光束中飞舞。
“坐。”他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自己则绕到桌后坐下。
他整个人都隐在了光线无法触及的阴影里,只有那双眼睛,在半明半暗间,闪烁着莫测的光。
姜苗苗紧张地坐下,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她能感觉到,这里的气场完全被他掌控着,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说吧,”墨真的声音比在教室里时更低沉,也更冷,“你的论文,有什么问题?”
姜苗苗的喉咙动了动。她知道,他根本不相信她是为了论文来的。他这是在给她最后一个退出的机会。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直视着阴影中那双眼睛。
“墨教授,我的论文没有问题。”她鼓足了所有的勇气,一字一句地说道,“有问题的是我。我想知道,您……为什么不回我的邮件?”
空气,彻底凝固了。
墨真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要将她从里到外彻底剖析一遍。
姜苗苗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响如擂鼓。她甚至不敢呼吸,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打破这脆弱的对峙。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姜苗苗几乎要以为他永远不会回答了,才听到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冰冷质感。
“姜同学,我想,我在办公室里已经提醒过你。一个优秀的作者,需要丰富的想象力,但更需要懂得克制。”
“想象力是双刃剑,它能创造世界,也能让你在臆想的深渊里迷失。你似乎……陷得太深了。”
他的话语里没有一丝温度,像是在宣读一份学术报告。
姜苗苗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她知道,他这是在彻底地、不留情面地否定她所有的试探。
“我没有迷失。”她固执地反驳道,“我只是……我只是觉得,您讲的卡夫卡,您说的‘非人’的孤独,和我在邮件里写的那些……很像。”
“文学作品中的情感是共通的。”墨真淡淡地打断她,“任何一个有基本共情能力的读者,都能从格里高尔的遭遇中读出孤独。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那不仅仅是孤独!”姜苗苗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了一些,带着一丝急切,“那是一种……一种被迫与世界隔绝的痛苦!是一种明明渴望靠近,却又害怕伤害别人的挣扎!是一种背负着秘密,在永恒的黑夜里独行的绝望!这些……这些不是单纯的文学分析,这是一种……一种真实存在的情感!”
她说到最后,自己都有些语无伦次。她只是凭着一股直觉,将自己所有的感受都倾泻而出。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了死寂。
墨真隐藏在阴影中的脸,没有任何表情。但如果此刻有人能凑近了看,便会发现,他放在桌下的手,已经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紧锁的心门上。
一股被窥破秘密的暴怒和恐慌,瞬间冲上了他的头顶。他体内的血液开始不受控制地奔涌,一种古老而嗜血的本能,叫嚣着要让他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猎物,彻底闭嘴。
办公室里的温度,仿佛在瞬间下降了好几度。
姜苗苗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她看到墨真的眼睛,在那片阴影里,似乎闪过了一丝骇人的、非人的暗红色光芒。那光芒一闪即逝,快到让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但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被顶级掠食者盯上的森然寒意,却是如此真实。
她被吓到了。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墨真猛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那丝骇人的红光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比先前更加深沉的墨色。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随即被他强行压平。
他知道,自己刚才差一点就失控了。
在这个女孩面前,在他从未如此渴望靠近的人面前。
一种后怕与自我厌恶的情绪,让他接下来的话语,变得更加冰冷,也更加伤人。
“姜同学,”他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与疏离,“你的想象力过于旺盛,已经开始影响到你的正常学习和生活了。我建议你,把精力更多地放在你的专业课上,而不是对你的老师进行一些……毫无根据的、幼稚的心理剖析。”
“我不是……”姜苗苗想要辩解。
“我的私事,与你无关。我的内心世界,更不是你可以随意踏足的领域。”墨真冷酷地打断了她,“我对你的论文指导,到此为止。以后,如果没有必要,我希望我们之间,只维持最基本的师生关系。”
“邮件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现在,请你出去。”
最后那句话,几乎是命令。
姜苗苗彻底呆住了。她看着眼前这个冷漠到近乎残忍的男人,感觉自己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浑身都冷透了。
她所有的勇气,所有的真诚,所有的试探,在他这里,只换来了“幼稚的心理剖析”和“不要再有不必要的接触”。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在眼眶里打着转,却被她死死地逼了回去。她可以接受被拒绝,但不能接受自己的真心被如此践踏。
她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她没有再看他一眼,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说了句:“对不起,墨教授,打扰了。”
然后,她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那间让她感到窒息的办公室。
门在她身后被轻轻关上。
办公室里,重归寂静。
墨真依旧站在原地,维持着那个冷酷的姿势。直到确认她已经走远,他才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一般,颓然坐回到椅子上。
他将脸埋进双手,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成功了。他用最伤人的方式,把她推开了。她应该会很伤心,很失望,然后……彻底放弃。
她会回到她那个阳光明媚的世界里去,离他这个深渊里的怪物远远的。
这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可是,为什么……他的心,会这么痛?痛到仿佛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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