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完美的作品

    徐怀中紧接著说道：「这是一部很经典的作品。」

    或者说是比较接近于完美的作品。

    很多军事小说常被诟病缺乏文学性，而周旭的《秋菊打官司》却跳出了这个局限，直面军旅题材中一个尖锐且核心的话题—一如何妥善对待军人家属。

    军人家属待遇其实一直处于逐步提升的状态，但无论怎么调整，似乎总有人觉得还不够。毕竟对很多家庭来说，孩子一旦参军，或许就意味著家里的独苗、

    顶梁柱离开了故土；更有甚者，一去便再无归期，留下的家人要独自面对生活的重压。

    也正因为这份牵挂太过沉重，军中向来不太鼓励过度念家的情绪。就像《军中绿花》这首歌，当年就因满含思乡之情，太过触动军心而被限制传播。

    而《秋菊打官司》的难得之处，不仅在于敢触碰「军人家庭」这一敏感议题，更聚焦到了战士牺牲后，家属是否会遭遇不公对待的深层矛盾。即便抛开军事背景，单看「底层群体如何通过维权争取公平」这条主线，它也走出了扎实的现实主义路子，字里行间传递的深层思考与深刻主题，足以让读者为之动容、引人深思。

    这时候徐怀中说道：「这一类作品优秀到了一定程度，就已经打破了军事题材的一定上限，突破了风格限制，在我看来《秋菊打官司》就是这种经典。」

    「好了好了，都快被你吹上天了，不过我感觉，关于军人家属待遇的问题确实是该提上日程讨论了，等著我过几天写一篇报导上去给领导们提提速！？」刘白羽笑著说道。

    徐怀中有一丝丝意外：「老刘，这可使不得呀？你这么干，我怕是————我怕会影响你自己呀！？」

    反映问题向来就是敏感的，毕竟像是靳开来这种人不受提拔是很常见的。

    刘白羽拍拍徐怀中的肩膀：「老徐呀老徐，你这个呆瓜，关于待遇问题，其实是很早就有的事情了，我提一提又不是尖锐的提？」

    徐怀中点点头，刘白羽级别比他高，他不明白这些事情，于是只能不做过多评论。

    首都。

    八一电影制片厂。

    上影厂、北影厂、八一厂、长影厂是现在国内的四大电影厂——

    其中长影厂喜欢拍摄革命题材，《开国大典》《保密局的枪声》之类的作品，北影厂喜欢拍大场面，上影厂呢喜欢细腻的表达，八一厂不用说只拍革命电影。

    王愿坚手里捧著本《上海文学》，目光落在一篇小说上，嘴里不住啧啧称赞。作为八一厂文学部的核心人物，他远比「编辑」这个身份更知名一课本里那篇《党费》早已深入人心，他更是军旅题材创作领域的标杆人物。

    八一厂人才济济，除了王愿坚这样的文学前辈，还有陆佩斯、朱时茂等后来家喻户晓的影人。

    「啧，这写得是真好！」王愿坚摩挲著下巴，眼神里满是赞赏。

    隔壁桌的陆柱国闻声抬眼，忍不住搭话：「哦？真这么出彩？给我瞧瞧！」

    陆柱国本身就是响当当的军事小说大家，他笔下的《上甘岭》被搬上银幕后，成了代代相传的经典，影响力至今不减。

    王愿坚笑著把刊物递过去：「你自己品品就知道了。」

    陆柱国沉下心细读，良久才合上刊物，连拍了两下大腿：「好！是真的好！」

    此前他对周旭并没什么特别的印象，说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一毕竟素不相识，没必要对一个陌生人带有偏见。可这篇小说读下来，他对周旭的观感彻底改观，文字里的力量，竟让他这位老军旅创作者也忍不住为之动容。

    「这村长真是浑蛋！居然这么欺负烈士家属！」陆柱国越想越气，语气都重了几分。

    「我看完也一肚子火，」王愿坚附和道，「虽说后来军区出手解决了，但总觉得差点意思。」

    「你说到点子上了，」陆柱国点点头，「这村长算不上十恶不赦，说到底是利益冲突闹的。可要是前期公安能主动站出来主持公道，何至于闹到后来的地步？」

    「没错！」王愿坚深以为然，「这小说写得太尖锐了—一底层对烈士家属的漠视，军属待遇落实的漏洞，全给摆到台面上了，戳得人心里发沉啊！」

    「嗯————《高山下的花环》这作品————」说到这里，王愿坚又是叹口气。

    《高山下的花环》说来也可惜，这部作品其实就是他们文学部审核的。

    因为剧本的审核全权是由电影厂的文学部负责，其中厂长、副厂长起来决策大权。

    从题材和作者身份来看，交给八一厂改编本是顺理成章的事，八一厂也确实一度计划将其改成电影。

    但审核过程中，争议焦点集中在小说的内容上一一作品直白呈现了社会和军队内部的不正之风，还描写了老区群众的贫困生活，当时厂里不少人担忧这样的内容拍出来会造成负面影响，甚至有「会不会给共产党抹黑」的疑问。

    这种对内容尺度的纠结，让八一厂在审核决策上迟迟无法通过，始终处于犹豫状态。王愿坚、陆柱国就是持有反对意见的人。

    就在八一厂因审核争议迟迟拿不定主意时，上海电影制片厂主动介入争夺改编权。

    王愿坚说道：「这篇小说，我觉得可以改编成为电影！？」

    陆柱国摸著下巴思考著：「可是————说实话，《高山下的花环》对于讽刺」一件事情就已经有点敏感了，这篇小说可是比起来小说还要尖锐敏感呀！  

    我们八一厂制作的电影是全军区观看的，我感觉有点不妥？」

    「不妥，老陆，你刚刚不还夸奖这篇小说好吗？」

    「还是好，可是吗！？」陆柱国说不出什么原因。

    「如果还是犹豫不决，我怕这部小说的版权也会被上影厂、长影厂拿走的！」王愿坚叹口气。

    陆柱国点点头：「等我再想想，先观望一下！！」

    「还要观望什么？」

    「《高山下的花环》拍完之后，组织上面的反应，如果那部片子都能审过，我们就申请《秋菊打官司》！」

    而《高山下的花环》确实已经进入了关键时期，毕竟现在拍摄电影周期长，但是最多半年时间也能完成一部电影了。所以谢晋马上就会带著电影返回首都审核。

    他们也在观望上面对于这部电影的态度。

    他们倒是不关心《南京照相馆》的版权问题，因为大场面电影除去八一厂，哪个电影厂去拍都是亏本买卖。而《高山下的花环》是出了名的文戏多于武戏。

    而八一厂的主要目的是宣传，而不是大卖，所以他们并不会担心《南京照相馆》被抢走，因为只有他们敢拍大场面。

    至于《秋菊打官司》这种才是他们主要关注的。

    《收获》编辑部，李小琳对著郭卓问道：「这小说怎么去了《上海文学》了呢？」

    听到这里，郭卓意外：「平时找周旭同志要稿子的事情不都是你一手处理的吗？你来问我稿子为什么在别人手上我怎么可能知道呢！」

    「这不是挖我们墙角吗！？都是一个编辑部的，太可恶！」李小琳有一丝气愤。

    郭卓点点头，紧跟著附和：「确实是可恶，竟然敢挖我们编辑部的墙角，必须给他们一点教训！」

    说到这里，两人急匆匆的朝著隔壁走去，不过都是没理找理。

    到了《上海文学》的编辑部，两人朝著里面看去，只见到一群编辑来来回回走来走去在忙碌著，《上海文学》也是时隔几个月以来现在是最热闹的场景。

    当然这其中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们抢到了周旭的小说作品，毕竟自从周旭获得了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之后自然就小有名气了，有了一定的读者群体。

    「老张，你实在是可恶，竟然抢我们的稿子！」李小琳朝著《上海文学》的编辑张军抱怨道。

    张军乐呵呵一笑：「小说的稿件都是公平竞争，哪里存在抢不抢的情况呢！？」

    彭新琪也是《上海文学》的老编辑，他紧跟著附和道：「人家又不是你们《上海文学》的专属编辑，怎么能这么说呢！？这不算是挖墙脚，这是合理竞争。」

    此时，那边的李小琳只能是哑气：「——」

    两边人斗嘴一番。

    此时张军倒是报复性的把李小琳推出去了编辑部，笑嘻嘻说道：「我们编辑部不欢迎外人。」

    不过，虽然《收获》《上海文学》是两个杂志，其实都是姊妹杂志社，现在《上海文学》的名义主编还是巴金呢！当然《收获》的名义主编一直都是巴金。

    李小琳说道：「哪里是外人了，我代替我父亲过来视察一下！？」

    「啧！？小琳你这就不地道了，简直就是以势压人！！」

    两人争执了一番，李小琳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稿子是哪里来的！？上次我去问周旭的时候都吃了一个闭门羹。」

    《上海文学》想要快点把李小琳打发走，只好是如实说道：「是王安忆同志帮忙的，她过去找周旭请教小说创作，找了好几次才让人家松口的！？」

    李小琳思考一番，还真是王安忆，现在王安忆长得真水灵，难道《上海文学》为了稿子连女儿都能出卖吗！？

    呸！

    「安忆，你怎么能帮著别的杂志呢，我们可是老朋友了！？」

    毕竟都是二代，而且还都是从上海长大的文二代，巴金和茹志娟又都是这个地方比较知名的老作家，所以李小琳虽然比王安忆大的，但是两人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

    王安忆回道：「我请教问题的时候，顺带著要来的，不过————我肯定先给我妈呀！？」

    「————我明天去南京看看了。」

    王安忆提醒道：「上次去南京的时候，遇见过周旭同志，他好像去雪区了，所以最近应该在南京找不到他。」

    「6

    」

    李小琳过来打探一番情报就离开了。

    两个杂志社都真不会因为一篇稿子就闹翻，只是互相争执而已。

    王安忆进了编辑部，她看著这个忙碌的场景，就朝著张军问道；「老张现在已经多少销量了！？」

    张军说道：「我看差不多有了六十万册了。」

    周旭现在的影响力主要在南方，所以南方的销量显然是比起来北方要高不少的，现在已经光是江浙沪这几个地方的销量就已经是三十万册了，占据了一半。

    或许再等一个月时间，这个销量会更加的恐怖。

    「真厉害呀！王安忆微张著嘴，她现在只是在儿童文学工作，虽然儿童文学的销量比起来正常的传统文学高，但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高的成绩。

    这时她才第一次意识到，为什么现在很多编辑部对于周旭的作品趋之若骛，不论影响力如何，单论销量就已经让编辑部赚的盆满钵满了。

    叶以群倒是问道：「不过纸张用量是一个问题呀！？现在怎么缓解用纸的问题！？」

    八十年代的纸张用量不同的杂志社是严格的控制的，像是《收获》这种国家级的顶级杂志从来不会担心这个问题，因为会优先满足。

    但是《上海文学》就是一个省级杂志。

    它的纸张用量不足以它和《收获》一样一次性用一百万册的印刷量。

    「问问主编吧！？」郭卓只好说道。

    两人今天才考虑到纸张用量的问题，郭卓带著销量数据进入了办公室，交给了茹志娟然后说道：「主编！？我看了一下，今年的纸张用量已经不太足以支持这一期杂志的销量呀！？」

    「支持不了？」茹志娟最近忙著各项工作，虽然知道《秋菊打官司》很火爆，但是没想到响应如此的强烈，她立马说道：「现在多少了！？」

    「剩下的只有三十万册销量的纸张用量了！？」

    听到这里，茹志娟说道：「等我打个电话和发行所、文艺出版社那边商量一下。」

    现在《上海文学》的主要出版社是上海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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