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啊，这平静的生活啊！

    「叮咚~叮咚~叮咚~」

    下课铃终于响了。

    「这就————下课了？」傅立新有些惆怅地转头看了一眼门外，旁边教室响起的脚步声，以及整栋楼都能听到的，精力旺盛的大学生们「咚咚咚」的下楼梯的声音提示他，刚才他并没有听错。

    确实是下课了。

    其实，感觉惆怅的不只是他自己。

    在座的几乎所有人，都一脸的惆怅。

    大学校园里有很多的水课，也有很多很水的老师。

    即便是一些很重要，很硬核的课程，也不乏这种让人完全不想听讲的水货在教，如果是关键的课程遇到了这样的老师，就只能徒呼倒霉，乃至会因此而影响到自己的学业。

    但是今天这个课程却完全不一样。

    一名横跨业界和学界的大佬，一名天榜第二（曾经天榜第一）的资料库专家，以及几名各有专精的数学教授，甚至还有一名数学院士聚在了一起。

    一群人针对同一个领域进行激烈的碰撞时，会进溅出什么样的火花？

    更别说，他们所讨论的，还是一个超越了当前科技的，断层领先的，甚至可以说为相关行业指明了未来的项目。

    在座不少已经崭露头角的新的学术明星，他们在自己的领域，已经做出了许多的成绩，但是此时他们发现，自己和大佬之间的距离，依然遥不可及。

    但同时，他们的收获也非常多。

    这个项目的出现，粉碎了许多人的项目，让许多人的课题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但也同时开辟了一个全新的赛道，这个赛道上，是百舸争流，千帆竞发。

    更妙的是，大家都站在同样的起跑线上。

    但今天的这场现场的Live，让他们在这个起跑线上，已经大幅度领先了自己其他的竞争者。

    所以，课下面的一群人听得如痴如醉，即便是听不懂，也都拼命记下来，很多人恨不得在自己的两只耳朵上插两个漏斗，把所有人的话，都全部灌进自己的脑袋里。

    有一些人能够找到机会发言，把自己的疑惑、理解说出来，得到了这些大佬们的指点，和大佬们一起头脑风暴，想法碰撞。

    就在这个过程中，凝聚了道心，为从练气期进阶金丹期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啊？下课了？」

    「怎么这么快啊！」

    「再多说一会儿吧，老师！」

    「没关系，如果大家觉得这种研讨形式比较好，我们下一次还可以继续邀请周教授来。」傅立新说。

    以他的级别和能量，也就只能邀请一下周思源了。

    但他的话外之音，却让人听懂了。

    「也可以邀请一下院长嘛！」周思源说。

    「不只是邀请我们学院内部的人士。」甚至就连王振东都说：「我觉得，我们两个学院，应该多交流一下，像今天这样的活动，我们一定要多搞，好好搞，常态化的搞！」

    「对，我们不但要常态化的搞，而且要更大规模的搞，更紧密的搞！」苏博远连声附和，「我们回去就立刻开会拿出一个方案来！咱们两个学院对接一下！」

    「我们数学院和计算机学院，本来就是一家亲嘛！」

    「现在我们要亲上加亲！」

    「苏院长！」

    「王院长！」

    两个人的四只手紧紧握在一起，看两个人激动的表情，好像今天晚上两个人就要带著铺盖睡到一张床上去了。

    不过这会儿并没有人感觉不妥。

    旁边的计科院和数院的教授们，以及学生们，都激动的差点热泪盈眶。

    敲定了以后的事情，这节课也到了结束的时候了。

    「同学们，我们这节课取得了出乎预料的效果和成绩，甚至可以说，今天的这一节课，胜得过我们平常的半年学习，我提议我们鼓掌向我们的两名院长和教授们表示感谢！」

    傅立新作为这节课的老师和话题的主持人，做了慷慨陈词。

    然后，教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大家一边鼓掌，一边恋恋不舍。

    除了一个人。

    唐一平被掌声惊醒的时候，已经玩了十多分钟手机了。

    因为他实在是听不懂。

    他已经放弃进步了。

    唐一平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非常搞笑的悖论之中。

    这些东西，是唐一平发明的，发现的，写出来的。

    而且，他其实是非常懂的。

    但是他的「懂」，和这些人的「懂」，似乎在完全不同的层面上。

    他可以随手就写出来一个公式，也可以随手就写出来这个公式的变体，然后是变体的变体，变体的再变体——

    就像是a+b=c，那b=c—a一样，各种层面上的变换，他都可以轻易做到。

    但他完全不明白，如何用别人的那种方式去「懂」。

    别人讨论的那些公式，他一个也听不明白。  

    就像是双方，在说两种完全不同的语言，彼此之间是无法翻译的。

    又或者，是双方之间隔著巨大的鸿沟，虽然彼此都能看到对方，但是就算是拼命喊也听不到对方的声音。

    问题是，如果他不懂别人懂这种东西的方式，那算是懂吗？

    唐一平陷入了某种颇为拗口，像是绕口令的疑惑之中。

    更大的问题是，唐一平其实还是很想像别人一样懂的。

    这种没有法交流的懂，怎么能算懂吗？

    毕竟，他生活在人类之中，评价体系是人类决定的。

    当然了，唐一平不是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

    在尝试了一下，发现自己完全无法突破这种鸿沟之后，唐一平就开始专心玩手机。

    人，总要认清现实。

    毕竟数学这东西，不会就是不会。

    唐一平从另外一种角度一斯托卡当初看他的角度，又感受了一把这种沟通上的鸿沟。

    唐一平玩手机的结果喜人，在刚才的十多分钟里，他已经和班哥闲扯了好几百条毫无营养的信息，师徒俩互相发了几百条互相伤害揭短的废话和表情包，并顺道了解了自己开学之后公司的各种状况，吐槽了50%以上的同事和33.33%的公司创始人。

    在闲言碎语之余，用两三句话敲定好了班哥的第一次访问要在什么时候。

    暂定在这个周六。

    其实也并不是唐一平自己难熬。

    只是有些人的难熬，不是那么明显。

    在唐一平玩手机的时候，他旁边的沈逸凡，也正在经历最艰难的十多分钟。

    他本来借唐一平的电脑，是打算抓紧时间写自己的项目的。

    但是刚才他一个字也写不下去。

    他的脑海里，有一个洪钟大吕一般的声音在说：「曹操曹操曹操。」

    又一个晨钟暮鼓一般的声音在说：「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但是事实就摆在眼前。

    他生怕自己看错了ID，一遍又一遍的去看了很多遍。

    甚至偷偷点开了唐一平的后台看了一眼。

    甚至，在看到这个ID之后，他轻松至极地就破解了唐一平的ID的小秘密。

    Tang—Ping—Dev，这明明就是唐一平啊！

    唐一平就是Tang—Ping—Dev，这不是明摆著的吗？

    可是即便是明摆著，沈逸凡都有点难以置信。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超人戴上眼镜就能变成克拉克，那么多坏人都死活认不出来蝙蝠侠就是布鲁斯韦恩了。

    如果你住的城市里，有个人天天穿著龙珠里孙悟空的衣服和小偷强盗打架，你会相信他是创立了一家以狗为logo的公司，还娶了奶茶妹妹的东哥吗？

    不可能信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信的。

    除非你亲手拽下他的超级赛亚人假发。

    现在，沈逸凡就亲手拽下了唐一平的超级赛亚人假发。

    他陷入了一种深深的焦虑和羞耻之中。

    羞耻在于，自己刚刚刚刚因为FORK—Cane，向唐一平表达了自己的敬仰之情。

    顺道还吐槽了一下，自己向0IFU提交代码失败。

    这就相当于当著对方的面说对方的坏话。

    焦虑则复杂多了，各种心情都有。

    十分钟之前，还和你同病相怜的要饭的，突然告诉你他其实是世界首富，要饭只是体验生活，然后拍拍屁股走了。

    而你和他的关系，一没熟到跟他要几个亿花花，却也没有生到啥也不了解。

    就卡在一个不上不下的复杂关系里，搁你你也焦虑。

    唐一平被掌声惊醒，丢下手机抬起头来。

    「啊，终于结束了？」唐一平赶快也跟著鼓掌。

    一场让大家流连忘返的课程，硬生生让唐一平感受到了憋尿局的痛苦。

    然后他发现，旁边的沈逸凡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

    「怎么了？」唐一平问。

    「没————没什么————」沈逸凡憋了半晌，说，「你的电脑速度真快！」

    不愧是大佬的电脑！

    莫非，大佬自己也对电脑进行过优化？

    唐一平：「？？？」

    我的电脑快？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谢谢。」沈逸凡双手把唐一平的电脑递了过来，姿态低得很。

    唐一平也没在意，随手就接过来，塞进了自己的背包里。

    看著丝毫不在意，不骄不躁的唐一平，沈逸凡一边感慨，大佬就是大佬，原来低调到极致的感觉就是这样的。

    另一方面，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唐一平了。

    沈逸凡现在只想去发个帖子：在线求一个不知道平子大佬真正身份的大脑！

    我现在该怎么对待平子大佬啊！

    怎么办啊怎么办！

    还是赶快溜了吧。  

    沈逸凡这么想著，然后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说了一句：「我赶快走了！

    」

    呲溜就跑了。

    唐一平看著他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

    唐一平之前看过一个文章，叫《困在算法里的外卖骑手》，说的是外卖骑手的时间都被算法限制住了，一秒钟也不能耽搁，只能疯狂的跑。

    沈逸凡虽然没有被困在算法里，却被人生困住了。

    这么争分夺秒的卷，而且是几乎没有容错的卷。

    真不知道啥时候，只是随便踩到一个小石头，摔个狗吃屎，整个人生就会连锁崩塌。

    这个小石头会是什么呢？

    会是没拿到这次的比赛的奖金？

    还是没拿到自己让出来的特殊补助的名额？

    还是再次迟到，失去了自己家教的机会？

    就算是没有踩到什么石头，一个人能够承受的压力也是有限的，唐一平也不知道沈逸凡是不是一直都能承受这种压力，如果有一天他承受不住了，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生病？抑郁？堕落？自暴自弃？

    可是，谁能帮他呢？又要怎么帮他呢？

    这个世界上，其实绝大部分的困难，都只能靠自己。

    自己不也是如此吗？罹患SMA，所有的苦都要自己扛，所有的累都要自己咽。

    还好自己并不是孤军奋战，自己有一个坚强的后盾。

    每当这时候，唐一平都会忍不住想起唐师傅。

    在自己有能力赚医疗费之前，唐师傅一定是也在承受著这样的压力吧。

    每一分每一秒都喘不过气来，生怕有一点点的失误，整个脆弱的平衡就会轰然崩塌。

    哦，不过没关系，他拯救过世界呢，这种压力毛毛雨啦！

    没想到我还是个救二代呢！

    都说思维放空，可以让人的脑袋更灵活。

    唐一平的思维这么一发散，突然灵光一闪。

    咦？等等————

    困在算法里？

    算法不只是会困住一个人，算法也可以帮助一个人啊！

    自己现在已经不再是算法绝缘体了，自己也是有自己的独门算法的人了！

    等等，我想想————

    唐一平这边一边思索，一边磨磨蹭蹭地收拾东西，等到其他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唐一平才发现，教室里竟然只剩下自己和其他三两个学生，以及————

    王院长他们。

    唐一平不走，他们是不会走的，他们不走，傅立新也没办法走。

    傅立新这会儿已经坐立难安了。

    不是，中间休息的时候，我本来打算去厕所呢，结果看到你们站在门外。

    为了迎接你们，我就没有上厕所。

    我现在都快憋炸了，你们怎么还不走啊！

    他脸上摆著笑，眼里藏著苦，膝盖勾著尊严。

    就在他终于快要忍不住，打算失礼离开的时候，突然又被人叫住了。

    「傅老师！」

    「唐————唐同学有什么事？」

    唐一平觉得傅立新的笑容有点勉强，但是也没在意，把自己和班哥商量的时间说了一下。

    「太————太好了，我明白了，我会提前安排的。」傅立新强笑。

    传达完了信息，唐一平说了一句：「各位老师，再见！」

    拜拜了您哪，其实我希望再也不见！

    然后架著狗一个轮椅漂移就此消失。

    其实大家还想和唐一平多说两句话呢，谁想到唐一平嗖一声就消失了，一群人面面相觑。

    然后王院长苦笑：「唉————果然还是个年轻人，那我们————也回去？」

    大家点头。

    走走走！

    刚才这么一会儿，收获是巨大的，但是————

    众人也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疲惫。

    在大佬面前，压力太大了啊！

    「我们再联系。」数学院和计科院的人就此离开，就要分道扬镳。

    好啊，太好了，你们终于走了！

    傅立新夹著自己的尊严跟在大家后面，刚要走出教室门，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大叫：「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终于知道了！啊哈哈哈哈哈哈，我终于知道了！！！」

    除了唐一平摔倒的时候，展现了一把自己可以问鼎跨栏冠军的实力之外，全程江序临都没有抬头，一直在纸上疯狂地写写画画。

    而现在，他猛然跳了起来，疯狂大笑。

    傅立新面色一变。

    完了，感觉到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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