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一剑

    「咚...咚...咚...」

    三声玉罄响彻五台，杀红了眼的双方，宛如被一盆冷水浇下，瞬间恢复了清醒。

    「怎会如此。」

    虽然只是短短片刻时间，可双方陨落的人数，却已然近百，可谓是惨不忍睹。

    寻常散仙不必说，便是双方顶尖人物，都各有损伤，烈火祖师道行大损，差点被破了不死之身，灭尘子被佛光刷灭了一条手臂，虬龙龙鳞大片缺失，腹部被贯穿了一个大洞，差点被拦腰斩断.....

    双方都无大起道佛之争的心思，可如今却造成了这般惨烈景象。

    谢山双手合十，默默垂泪，诵地藏菩萨本愿经，超度双方遭劫同道。

    「心魔大幻。」苏相咬牙切齿，看向一直未曾出手，也无人去招惹的连山大师。

    八思巴也摸了摸脑门，连道了三声好：「好的很，不愧是做过魔主的，连我都中了你的招，只是你这却也闯大祸了也。」

    连山大师面色不变，只是低眉诵经。

    见此，八思巴嘿嘿一笑，不再停留，施展心光遁法，前往天外，暂避此祸。

    聚仙钟自然不是自己响起，破这心魔大幻的。

    而是许崇动怒出手，结束这场道已经失控，也变得没了意义的道佛之争。

    既然已经没了意义，他再留在此地，也只是自己找不自在，万一这个徒孙看他不顺眼，给他一剑，那可糟糕的很。

    至于不回青莲峪，而是去往天外，嘿嘿，这个徒孙是什么脾气，他可是有所了解的。

    追本溯源，谁发起的，谁承担。

    连山可恶，发起这场道佛之争的人，更加可恶，收留连山这个魔主的人，那就更更可恶。

    「老和尚也是失了智，一朝入魔，附骨之蛆，我那太乙徒儿天资纵横，自个参悟天书，破魔入道，尚被魔意纠缠，难以祛除，若非长眉出手，如何能化去魔意，天仙飞升？

    连山入魔何等之深，只差一步就可证道无上心魔，偏执疯狂，早就扎根，若非局势所迫，如何会放下屠刀？

    老和尚不知所以，只以为自家佛法厉害，真可以普渡所有人，如今被反噬了吧！」

    八思巴心中暗自讥讽嘲笑，不说连山，他自己算是主动投靠，也真个有心好生修行佛法，但又何尝不是随时抱著若是魔教更有前途，立马反叛的心思。

    更别说连山当初乃是无可奈何，局势所迫，这才求助，他与佛门哪有半点感情可言？

    心光遁法，念动身至，将要出天地之时，八思巴，转头朝著五台山看去，只见一道煌煌剑光自五台山升起，朝著青莲峪浩荡而去。

    这剑光乃是由无数炼剑成丝的剑光组成剑阵，而后凝结而来，杀伐之重，八思巴前所未见，闻所未闻。

    剑光所过，时空凝滞，非是这剑光有什么时空神通，而是这看似虚无的时光，都被这剑光给斩杀，所以才造成了片刻凝滞。

    八思巴暗自庆幸自家明智，也不看这一剑结果如何，连忙遁出了天地，躲到了宇宙之中。

    尊胜禅师道行高深，乃是佛门最为接近金仙的人物，许崇道行不如，但剑术绝世，法力无边。

    这一剑是他自修道以来，集剑术之大成，有剑气雷音，有一剑破万法，也有剑光分化到了极致的一剑生万法。

    剑光没有多余变化，也不需要其他变化，直来直往，似是要一剑将青莲峪，乃至大雪山，一剑抹去。

    面对许崇这绝世一剑，尊胜禅师叹息一声，念了一声佛号后，一尊龙象菩萨金身自谷中升起。

    金身手捏莲花印，缓缓推出，顶在了剑光之上。

    白眉神僧与芬陀神尼，只是诵了一声佛号，并没有选择出手。

    种种因果，这一剑，合该尊胜禅师所受。

    细密剑气迸发，将金身斩下了大片金粉，这些剑气实在厉害，每一道，都好似有著自身灵智，会自发寻找弱点，会避重就轻。

    待得这一剑被佛光彻底磨灭之时，尊胜禅师也被斩了不少道行。

    对此，尊胜禅师不但没有丝毫不满，反而朝著许崇方向行了一礼。

    八思巴，终究还是小看了他这个徒孙。

    许崇以聚仙钟破了连山大师的心魔大幻，发出一剑后，便没有再管，也没有出面。

    这一剑，是表达不满，也是给佛门的警示，让他们知晓，他天河道人是有翻桌子本事的，只是因为五台派这才强自按下。

    若是五台派不存，那除了你们这几个老不死的，其他小秃驴，就谁也别活了。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这也是尊胜之所以，行礼感激的原因。

    感激他没有毁去青莲佛境，感激他识得大体，没有一怒，将五台山化为佛门地狱。

    见许崇只是发出一剑往青莲峪，而非自己，连山大师意外之余，也自皱眉。

    他已经做好了被许崇剑斩上一次的准备。

    正好借此脱离姚广孝身份，也让朱瞻基亲自看著姚广孝被五台教主所杀，让五台派与大明矛盾更深，再难调和。

    却不想，许崇却根本没有理他。

    这让他种种算计，皆落了空不说，还少不得要受尊胜等人责难，暗自道了声好个天河道人」后，便也没有再行其他动作。  

    连山却不知道，除了看穿他的算计外，许崇是真正对他动了杀机。

    修行到了他这等境界，想要彻底杀死，已经难之又难，非得天时地利人和皆备才行。

    机会往往也只有一次。

    此时他气运未绝，许崇便宁愿忍下，也不会胡乱出手，让他可以轻易了结此次因果。

    五台派损失不小，除了一众支持五台派的玄门散仙遇难之外，龙飞元神受损严重，便是有聚魄链形丹，能否转世人身，都是两说。

    除了龙飞以外，二代弟子之中，魏姻姐妹，还有林渊也都被佛光损了法体，只能转劫。

    三代弟子，除了结成剑阵的，其余几人都已经遭难。

    此仇不报，如何心安？

    虽被聚仙钟敲醒，恢复了冷静，但此仇也已经结下。

    五台损伤不小，佛门也同样不好过。

    各地百余老僧，一朝去了接近半数。

    双方各自沉默收拾残局，也为日后一场，更大更残酷的道佛之争，埋下了引子。

    如此局面，这水陆大会自然也就举办不下去了，一众和尚，带著陨落僧人遗体纷纷离开五台。

    朱瞻基依照朱棣事先安排，册封许崇这个教主为广元总摄万水天河真君」，以五台山为道场。

    册封完后，也自匆匆下山不敢多待，毕竟此次道佛之争，大明朝廷也算是推手之一。

    随著佛门与朝廷之人离开，五台派一方也算是惨胜收场。

    为一众遇难同道处理完后事，苏相收拾心情，依照事先约定，演练剑阵。

    三日之后，待得将众仙送走之后，苏相这才去拜见了许崇。

    「师父。」

    「坐。」

    许崇盘坐蒲团，手托如意。

    身后阴阳之气结成太极图，五行之气化为一座五彩虹桥。

    苏相依言坐下，拿出几乎折断的太乙阴阳剑。

    许崇见了，也自微微一叹道：「你龙飞师叔，本是旁门心性，自私孤傲，这些年随我修行渐入正宗，本来二次斗剑之后，便有机缘可成正果，却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遭了劫数。」

    五台派本来人才就少，有望地仙成就的，就那么几个。

    龙飞乃是其中最有希望的，却在此时遭了如此劫数，连转世都有些难。

    许崇心中其实极怒，只是他道行已高，养气已深，喜怒早就不形于色。

    只是将此帐默默记下，日后一次讨算清楚。

    也不需金仙，等他天仙成就，召回血海道人，这些人一个也跑不掉。

    许崇将龙飞灵智混沌的元神从飞剑之中摄出，而后接引元，以天地为炉，为他重塑元神。

    聚魄链形丹虽妙，却也有其极限。

    龙飞元神被慧贤和尚以全身道行所化金沙打穿，连先天真灵，都被打成了筛子。

    也是太乙阴阳剑虽非防御至宝，但本身材质不凡，又被龙飞多年祭炼，挡住了大部分威力，否则，怕是连这点残破元神都没法留下。

    也是许崇精通丹法，手段更是厉害，这才能以广成大圣留下的聚魄链形丹丹理为基础，丹鼎派内丹理论模拟天地人身，得自宇外魔神的神通为辅助，为他重塑元神，修补真灵。

    换了其他人，还真就只能慢慢轮回几十世，以轮回之力修补缺损真灵，直到真灵完整，才能有望再投人身，重新修道。

    见自家师父真有办法为龙飞师叔修补元神真灵，苏相心中愧疚这才稍稍减轻些。

    「弟子无能，让师父失望。」

    此次五台看似胜利，其实与败了并无区别，都是一样栽在了连山手中。

    只是五台因为有许崇这么一尊大神坐镇当场，这才在面上赢了一些罢了。

    真正的情况却是两败俱伤，连山独赢。

    不管此后连山要面对什么，至少在这一场之中，他就是赢了。

    苏相手握五台派这般势力，却被连山大师顺水推舟，算计的这般凄惨，苏相心中难免后悔，自我怀疑。

    连山大师故而厉害，道行超过众人，但所用手段并不算高明，只要提前有些防备，其实不至于会中招。

    他什么都想到了，也猜到了佛门同样不想真正起道佛之争。

    而连山大师，就是借著双方都以为对方不会真个下死手，让这场道佛之争，真个发生的漏洞，先勾引心中杀意最重的慧明三僧，借著三僧杀戮，而后再引动苏相杀意，最终影响了几乎所有人。

    连道行法力高如乙休姜仙子、谢山忍大师，都全部中了他的招。

    苏相越是复盘，越是后悔，若是自己多点防备，哪怕祭出太乙炼魔宝鉴，即便不能破这心魔大幻，也能发觉自身不对。

    可就是因为自大，导致了如今结果。

    「人如何能不犯错？只要知错认错，改错便好，你师父我，也犯下不少错误，这场争端说来，还是源自我少年时候。」

    许崇所言，正是当初才自入道不晓事，将一众五台山和尚拿来，修建黄极宫，这才导致这数百年一直纠缠不清，若是他当初没犯下这错误，早在林灵素时期，这些和尚就被赶走了，哪里还有今日这场波折。

    「是小的没有照顾好小老爷，还请老爷责罚。」  

    苏相腰间挂著的翻天印金光一闪，翻天童子纵身而出，当即拜倒。

    许崇笑著摆了摆手道：「好了，只见争功的，还未见过争过的，贫道还要修行，尔等先行退下吧！

    」

    「师父......」苏相心中愧疚，还欲再说，许崇却已是不听，挥手将这一人一宝，送出了密室。

    苏相被送走，姜仙子身形一闪，出现在许崇身旁。

    「你此次出手，不死之身恐怕难以如期修成。」

    许崇斩向尊胜禅师的那一剑，并不轻松。

    二人道行差距实在不小，外人只看到了他凶威赫赫，剑术绝世，连尊胜禅师都不得不小心应对，折损道行。

    可外人如何能知，斩出这一剑，与他精气神的消耗也是巨大。

    法力损耗容易补全，精、神的损耗，却非数年修养不可。

    他修行太上一气混元身，本就有些勉强，如今斩出这一剑后，再想在二次斗剑之前修成，便有些难了。

    姜仙子与他知根知底，自然知道他虽在同辈之中乃是第一，除了齐漱溟堪为对手，其余人与他差距都极为明显。

    但尊胜禅师是何等人物？那是如今佛门当之无愧的领袖。

    是天蒙禅师坐关神游护法智公禅师后，佛门唯一领袖。

    道行法力，也堪为第一人。

    整个世界，也只有铁城山老魔主，可能高出这位佛门领袖一线。

    其余人，最多与他相仿，绝无可能超过。

    许崇这一剑如此威力，逼得这位佛门第一人折损道行，如何会不付出代价？

    姜仙子在外人面前都是高冷少言，也只有在许崇与师父妙真观主面前，才会露出真实自我。

    此时便满脸担忧，眼中全是许崇。

    许崇笑著让她坐下，牵著她的手道：「你放心，我修行不死之身，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即便到时我没能修成，但这个过程中，我道行法力却也一直在进步。

    苦行头陀并不被我放在眼里，此次斗剑，他在劫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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