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急迫

    「公子恕罪！」王卓见魏羽发怒，赶忙下拜谢罪：「小人受命前来，是为了保护公子，并无炫耀之意，方才言语失礼，还请公子恕罪！」

    「起来吧！」魏羽冷冷的看了一眼王卓，冷声道：「今日便恕你无罪，我也知道你能在家父府内当差，定然是有本事的。但既然你要来我身边，就不可挟技而骄，不尊号令，没有上下尊卑，否则的话，那就请你回去，换一人来便是！」

    「是，是！小人知道了！」听了魏羽这番教训，王卓已经是满头冷汗，他本是并州解县人，少年时曾经入山格杀猛虎，又侍母至孝，是当地有名的勇士。后来魏聪以勇力招募，他来到大将军府中，颇有功绩，自视甚高。这次他被孟高功派来魏羽这里，他本来还觉得被派来侍奉庶子，而非大将军的嫡子有些不满，现在却觉得到底是大将军之子，庶子便有如此威严，不知嫡子又当如何！

    魏羽见王卓这般，暗地里松了口气。他此番来阳后，亲眼看到父亲的权势，就明白此时自己的境地颇为尴尬一魏聪的权势再大，大头也是归嫡子的，自己只是个庶子，吃点残渣剩饭可以，若想再多些，只怕那个窦氏的正妻就第一个放不过自己。父亲的手下自然也知道这些道理，说不定就有人借著这个机会来讨好窦氏。自己若是应付不好，接下来在父亲府中这几年日子恐怕不好过。

    「王卓！」

    「小人在！」王卓身体一震，赶忙垂首道：「公子有何吩咐？」

    「我欲报当初在豫章之辱，你以为当如何行事？」

    「公子！」王卓小心翼翼的答道：「末将以为，以公子的尊贵身份，不如便在江陵静候好音，末将从左厢带一都人去，旬月之间定然将当初的贼人尽数拿到您面前，听候处置便是！」

    「哦？你有把握？」魏羽问道。

    「公子有所不知！」王卓脸上现出傲然之色：「大将军左右两厢虽然加起来也不过千人，但都是天下州郡招募选拔而来的俊杰，便是寻常士卒也是食禄百石。可披重甲，荷长戈日行百二十里，开三石弩，下官以五十兵缉拿这群水贼，已经是非常非常抬举他们了！」

    「原来如此！」魏羽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就等我在雒阳再呆些时日，把封侯的事情了结了，再去江陵。这段时间你就好好教授一下我的人武艺。」

    「喏！」王卓赶忙应道。

    就这般，魏羽便在大将军府中，便如当时贵族子弟一般，每日早晚前往府中问候父母，其他时间就跟著魏聪给他指定的几个老师学习数学、天文、兵法等学问。其中的部分内容魏羽在交州时也曾经学过，只是内容远不及现在的深奥，他只觉得又回到了幼年时在孔圭门下的时光，每日都有看不完的书，写不完的作业，有时他甚至觉得自己不是刚刚受封的亭侯，而是一个面临老师考较的学生。

    「羽公子！」侍从向讲台上正在讲授绘图法的老师点了点头：「大将军要见您，请随我来！」

    「是！」魏羽赶忙站起身来，一旁的姜云赶忙帮他收拾几案上的笔记杂物，然后跟了上去。那侍从脚步甚快，魏羽甚至必须跑起来才能跟上其脚步。两人来到一个僻静的院子门前，那侍从取出腰牌交由守候在门口的卫兵检查之后，方才对魏羽道：「大将军就在里面，您请进吧！」

    魏羽走进院门，只见魏聪正坐在院里大树下的石凳上，和一个身著玄袍，头戴进贤冠的中年男子说些什么。那男子的头发和胡须都已经花白了，脸上瘦的吓人，两个颧骨几乎只绷著一张皮，一双眼睛却闪著明亮的光，听到开门的声音，转过头来，脸上立刻露出了亲切地笑容。

    「孟德，你有此佳儿，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那中年男子笑道，他向魏羽招了招手：「来，来，让我看看你的样子。嗯，没有令尊长得漂亮，却多了几分英气，难得，难得！」

    「蒯均平你说的什么话？」魏聪笑骂道：「这有什么难得的？」

    「古人说慈母多败儿，又说纨绔少伟男！」蒯胜笑道：「你这个儿子是母亲单独养大的，从娘胎里出来便坐享富贵，不成怯如鸡就不错了，还能有股子劲头，岂是不难得？」

    「你这厮就嘴上就没一句好话！」魏聪骂道：「明明是我有个好儿子，也不说两句好听的！」

    「没法子，谁让你叫我当了这个司隶校尉，这本就是个得罪人、祸害人的差使。日子久了，便是谦谦君子，也变成我这样了！」蒯胜无奈的摊开手，随即他面上的笑容消失了：「不管怎么样，我已经把事情都告诉你了，该怎么做，你自己决定！」

    「我知道了！」魏聪点了点头，露出了严肃的表情。蒯胜站起身，向魏聪拱了拱手，拿起几杖，又拍了拍魏羽的肩膀，向外走去。

    当门重新关上，魏羽感觉到院子里的空气紧张了起来，就好像自己的肩膀上被压上了一副无形的担子。魏聪上下打量了下自己的儿子：「刚才这个人，你知道是谁吗？」

    「他自称是司隶校尉，那应该是蒯胜蒯校尉！」

    「对，就是他！」魏聪叹了口气：「他是我的老朋友，也是恩人，从他随我一同来阳开始，一晃已经十几年了。可惜，他已经没法再陪我继续走下去了！」

    「啊？」魏羽吓了一跳：「父亲的意思是，这位蒯伯父已经」

    「不错，他肝脏有病，以此时的医疗技术，已经无药可医了！」魏聪长叹了一声：「可惜，如果我这些年把更多的资源放在化学和医学方面的话，说不定他还能多活一些年头！」

    「父亲，听您说的，难道您知道如何才能治好蒯伯父的病吗？」魏羽惊讶的问道。

    「不错，我知道！他这病应该是吃鱼生吃多了，结果感染了病毒，伤了肝脏！」魏羽摇了摇头：「可知道怎么治是一回事，具体治疗又是一回事，如何萃取药物，刀具，消炎药，医生的培训，这些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要投入大量的金钱和时间，就算是我，也是要很多年才能看到成果的。哎，也许我应该把更多的时间花在学术上，这样才是对后世最好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天天和人勾心斗角，琢磨著怎么杀人！」  

    「父亲大人这么做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魏羽大声道。

    魏聪惊讶的看著眼前的少年，对方的眼睛里闪著光，那是只有少年人才会拥有的，那种单纯到了极点的光，人一旦成年，心思复杂了，目光也自然变得浑浊了，不复有少年时的那股子意气。

    「你是我的儿子，自然这么想！」魏聪叹了口气：「但后世人就不会在乎你有什么苦衷，只会说你明明有能力为何不做！」

    「可是父亲您明明已经做了很多呀！」

    「是呀！但比起我的能力来，还不够，远远不够！」魏聪笑了笑：「我只有一个人，时间太有限了，就好像有鞭子在后面抽打，催促我。在死前多留下一点给后世！」

    「父亲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给我找了那么多老师吗？」魏羽问道。

    「是的！」魏聪点了点头：「你知道吗？蒯胜不能继续出任司隶校尉了，我现在却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来接替他。这个位置实在是太重要了，是我的剑和盾。如果落在一个别有用心的人手里，那就太危险了！」

    「父亲您手下不是有很多人才吗？他们难道对您不忠诚吗？」魏羽问道。

    「他们对我忠诚，但对我的事业就未必忠诚了！」魏聪叹了口气：「而仅仅对我这个人忠诚是不够的！」

    魏羽茫然的点了点头，以他此时的头脑，还无法理解魏聪话里的蕴藏的意思。魏聪叹息了一会，笑道：「不过也不用太担心了，我毕竟也才四十多，以天下人来看还很年轻。再坚持十年，你们几个就成长起来了，还是自己的孩子用的放心呀！至少不会把我的墓给掘了。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那个水贼？」

    「这——，功课著实是太忙了！」魏羽苦笑道：「估计还要过一段时间！」

    「嗯！」魏聪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我听说你在揭阳当县尉，想必也有所见闻，你有什么感想？」

    魏羽思忖了片刻，答道：「以孩儿所见，大汉的百姓著实是太辛苦了！耕耘劳役，砍柴烧炭，终年难得一休，便是五口百亩之家，一年所得也不过谷百石，布帛十余匹，去掉租税口赋，衣食供养，婚丧嫁娶，迎来送往，丰年也不过是刚刚够，稍有不顺便要借贷度日。这还是交州揭阳，我听说中原很多地方还不如。

    而孩儿身上一件衣衫，便可抵中户一年所得，如此这般，细思极恐！」

    「嗯！你有这个念头，便已经胜过绝大部分人了！」魏聪满意的点了点头：「你是我魏聪的儿子，生来就是锦衣玉食，就怕你以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那就要出大问题的。周人为何能灭商之后有八百年天下，就是有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心态。高处不胜寒，这不仅是地势的高，也还有权势的高！」

    「既然你要去，那就早点去，路上也多看看，多见识见识民间疾苦，看看大汉的百姓现在还怕什么，缺什么，少什么，这样将来等你身居高位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魏聪笑道：「这个世界是我的，也是你们的，但终归是你们年轻人的。说实话，我现在做得越好，将来你们的身上的担子就越重，实在是苦了你了！」

    魏聪的这番话让魏羽有些稀里糊涂，他著实不明白为何父亲会说他做得越好，将来自己身上的担子就越重。他也不敢多问，向魏聪躬身道：「那孩儿就明日出发？」

    「嗯！」魏聪点了点头，待魏羽走到门口，他突然道：「雒阳北部尉的位置还空著，你回来后就先去那里任职，磨砺磨砺！」

    儿子出了门，魏聪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自嘲的笑容，雒阳北部尉，身为穿越者的他当然知道这个官职背后对应的是什么。即便你已经掌握天下大权，天子都要仰你鼻息，照样无法改变有些事情。强凌弱、恶欺善、富压贫，这种事情照样每天都在这片土地上发生，真的是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吗？那位在真实历史中做五色大棒，执法不避权贵，希望能够成为汉征西将军的英雄少年现在在何处呢？哦，好像被自己关在某个地牢里，已经十年有余了。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如此可怕的怪物了！魏聪抚摸了一下自己的面颊，指尖似乎有鳞片滑过。

    「准备马车，我要去鹿谷！」魏聪突然道。

    「喏！」孟高功沉声道，在魏聪身边的这些年也让他变得更加沉默，不引人注意了，他就像魏聪的影子，始终随他出没，但除非是魏聪呼唤，他就能把自己隐藏起来。

    魏聪登上马车，在卫队的簇拥下，沿著水泥道路启动了，道路两旁的行人们敬畏的俯下身体，面孔紧贴地面。不管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但在表面上，没有人敢露出丝毫的抗拒。

    马车里，魏聪闭上了眼睛，他的脑海里思绪在飞快的运转著，盘算著即将开始的对鲜卑人的战事，他准备一劳永逸的解决北方威胁。当然，这只是开始，对日本列岛的开拓也已经在计划中了，那儿有丰富的金银矿和硫磺矿，前者是未来货币改革的重要基础，而硫磺是化工业的重要原料。

    时间对自己是多么宝贵呀！魏聪的心里叹息道。他现在终于明白大学时看浮士德中，主角浮士德对魔鬼喊出的那句话：太美好了，请为我停留一会！自己不管有多么慨叹，但对正在进行的伟大事业还是充满了热情，唯一可惜的是，自己的时间太少，要做的事情却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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