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文君所讲的上古历史简直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儒剑仙谢宣哭着喊着要拜师，而他的老师易文君的同僚陈儒居然还很赞同，甚至直接劝谢宣道：“江南山前书院如今已经变得食古不化，你能来天启城的稷下学宫我就十分赞同，这里的尔虞我诈更加真实，也更加能磨砺人的学识跟心性。”

如今的谢宣也就二十出头，作为江南谢氏子弟，家族煊赫近千年，自身底蕴可想而知，但他从来不想只做一个死读书或者迅速卷入朝堂变得面目全非之人，私心里的确藏着改变如今儒学现状的愿望。

虽然李长生因为他一朝顿悟学得一身不错武功而见猎心喜，他也的确需要借着李长生来抵挡家族不断的“提点”和“要求”，但若是易文君这样一个真正的老师不曾出现也就罢了，一出现他必定是要终身追随的。

而易文君的确看上了谢宣江南世家的背景，也看上了他本人的资质，所以也没有直接表示反对，而是问谢宣：“谢公子你要拜我为师，是想学习什么呢？”

谢宣既然准备正式拜师易文君，自然对易文君毫无隐瞒：“易先生容禀，学生也是听易先生讲课，总觉得思路别具一格，因此学生心生羡慕，想要向先生学习。”

够直白的，易文君想了想，说道：“你回去准备一份束脩，若是能让我满意，我便正式收你入我门墙。”

谢宣性子稳重，听易文君好像松了口，也没有第一时间喜形于色，而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易文君所出的这道考题着实难解。

陈儒倒是在跟谢宣走出易文君宿舍的路上随口安慰谢宣道：“简单的投其所好看起来依旧是个能用的法子，更何况易先生强调了‘束脩’二字，你可以在这方面下些工夫。另外，易先生恐怕也知道你有些为难，所以并没有说什么时限，这也是你的机会。”

谢宣自己就笑呵呵地接上了，“或许，易先生并不是真的要束脩，根据她如今授课的方式来看，明显是要我自己去考据从上古时候开始的拜师收徒的礼仪变化也说不定。”

陈儒满意地点点头，“你有这个觉悟就成功一半了。”

跟谢宣分开，陈儒自己都有些感慨，似乎他在这天启城待久了，也忘记了传道授业解惑之事了。

稷下学宫藏书丰富，谢宣想要做的事情轻易就能做成，特意考据拜师收徒之事，谢宣才发现这些事情着实有趣，上古时候虽无世家权贵，但最早的知识传承都是靠着能沟通鬼神的巫来承担，所以拜师之礼当然十分郑重，甚至融入了国家礼仪。

再后来，春秋战国时期，私学兴起，孔子率先提出了十条肉干的束脩；等到秦汉时期儒学大兴，甚至皇帝独尊儒术，这拜师收徒的礼仪就越发繁琐却又规范；等到了盛唐时期朝廷颁布了皇太子乃至国子监学生的拜师礼仪，更是增添了仪轨，民间效仿下来，规矩就更加不一般了。

而到了如今，或许是本朝崇武，流传到前朝的那些个规矩礼仪删减了大半，再有李长生这个天下第一的蔑视，不说民间礼仪更加简单，就连皇室跟朝廷的诸多重大礼仪都进行了删减，所以如今的束脩差不多又回到了春秋战国时期的简朴，只强调敬献礼物和执弟子礼两个部分。

所以谢宣亲手制作了十条家乡的咸肉干，又奉上了一篇最近为此所做的调查结果跟自己的感想的文章。

易文君想要开启民智，首当其冲必定会得罪世家和朝廷权贵，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无意得罪所有人，当然要从世家跟地方豪强当中筛选能拉拢的人。

至于跟北离朝廷合作，她是半分都没想过啊，毕竟皇室无人，这是现实。

而谢宣果然交上了一份让易文君十分满意的答卷，虽然他没有刻意说明什么，但明显已经看到了底层民众的苦难，从他对孔夫子收十条肉干的束脩的思考可见一斑。

谢宣认为，孔夫子规定的十条肉干的束脩，一来确定了对方向学之心足够坚定，因为在那个年代，普通人可能一辈子都尝不到荤腥，能吃上肉的家庭，至少得是个猎户，有打猎的本事；二来也是确定对方不会轻易因为养家糊口中断学习，能够完整地承袭一身所学跟思想。

谢宣因此看到了底层百姓似乎从来没有被准许接受教育，他也终于明白了易文君答应入稷下学宫做个教习的原因。

而易文君则问谢宣：“你觉得如何才能开启民智呢？”

谢宣对此早有准备，直接答道：“正所谓有教无类，这是孔圣人早就给出的答案，弟子也深以为然。”

易文君点头，虽然这个答案听起来有些老套了，但谢宣对于开启民智的困难心知肚明，能说到这个程度，已经让她欣喜了。

所以易文君直接问谢宣道：“若我有意开启民智，打破世家权贵对于学识的垄断，你觉得如何？你会如何选择？”

谢宣稽首到底铿锵有力地答道：“一日为师，终身为师。老师若想开创壮举，弟子自当奉陪！”

既然谢宣态度坚决，易文君也不再试探，直接答应收下他为弟子，并且决定倾力培养。

李长生听说易文君居然有意收下谢宣作为开山大弟子，眼珠子一转，便借着见证的机会对易文君试探道：“易先生既然能收下谢宣，不如再考虑考虑多收两个弟子？”

易文君略微转头看了看完成拜师礼过后自觉站到自己身侧的谢宣，无语地对李长生说道：“我收弟子，那肯定是要让他承袭我的衣钵，而我所学甚杂，眼下还有要事忙碌，只顾得上一个弟子，其他人于我而言，都是累赘。”

谢宣也站在新出炉的师父易文君这边：“师父说的是。或许是因为师父第一次收徒，不像李先生身后徒弟一大堆，却任由他们自行学习吧。”

李长生没想到自己会被这新出炉的师徒俩联手挤兑，差点儿没跳起来为自己找回场子：“你们师徒俩还是太天真了，不知道世事艰难，日后你们自然就懂了，我只冷眼看你们到底要忙什么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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