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3章 荒凉海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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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从船底传出那声沉闷且厚重无比的巨响,那不是礁石的脆响,更像整条龙骨被沙脊托住时,整艘船骨架发出的闷哑呻吟。整艘船只仿佛突然间遭受了一股神秘莫测、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侵袭一般!就在此刻,原本还因为强大惯性作用而继续向前疾驰的船体,竟然像是被硬生生地掐断了脖子一样戛然而止!与此同时,由于突如其来的急刹车所产生出的强烈冲击力仍未完全消散殆尽,使得整个船体都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并最终在一片令人心悸的摇晃之中骤然停下……
“怎么回事?!”李漓爬了起来,猛地起身,几步跨出船舱,声音被夜雾拉得发紧,直直投向甲板上的霍库拉妮。
霍库拉妮早已摔倒在地,手中的谷物汤泼洒在甲板上,热气瞬间被冷雾吞没。她稳住脚步,抬头喊道:“多半是触礁了——我们搁浅了,动不了了!”
“我们一直在夜航!”伊努克扶着舵室的门框爬出来,脸色发白,声音仍在微微发颤,“雾太厚了,什么都看不见!我们真的没发现这里有浅滩——也不知道船底有没有被撞破。”
“等等——”李漓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像是被某个念头猛地攥住。他的心口狠狠一跳,“触礁、搁浅、浅滩……那就是说——”
“陆地!”这个词几乎是同时从跟着来到甲板上的所有人喉咙里迸出来的,短促而失控。
“看那边!”凯阿瑟的声音骤然刺破混乱。她的目光一向比任何人都要锐利,此刻更是毫不犹豫地指向船舷外三五十米处,“那里——是陆地!”
雾气的边缘,被某种深沉的黑影生生切开。那不再是起伏不定的水面,而是轮廓分明的实体——粗粝、静止、沉默,如同一头伏在灰幕中的巨兽。
“我们……到了?”阿涅赛几乎是用气音问出的这句话,仿佛一旦说重了,就会惊醒什么。
“是陆地!”尼乌斯塔的声音终于哽住了,“我们活着……到陆地了!”
下一刻,船舱里的人几乎是同时涌了出来。有人踉跄着撞上船舷,有人死死抓住缆绳,有人直接跪倒在甲板上。哭声、抽噎声、压抑了太久的笑与呼喊一齐爆发,在浓雾中纠缠成一片失序却真切的声浪。有人笑着流泪,有人抱住身边的人,怎么也不肯松手。
而李漓站在人群中央,望着那条终于显现的海岸线,胸腔剧烈起伏。他没有跪下,也没有出声。只是缓缓地、深深地,把那口压在肺里不知多少日夜的气,无声地吐了出来。那不是欢呼。那是活下来之后,世界终于允许的呼吸。
李漓这时忽然想起了已经虚脱得几乎失去意识的萨西尔。他心口猛地一紧,立刻转身,大步走到萨西尔身边,蹲下身来,将那具轻得惊人的身体一把抱进怀里。萨西尔的肩背瘦得硌手,呼吸浅而急促,像一只被风雨掏空了力气的小兽。
“先别说话,”李漓低声道,语气罕见地急切,“赶紧吃点东西。现在要是再饿死,那就真是冤到连死神都会看不下去。”
霍库拉妮立刻从地上捡起那只倾覆后只剩下半碗的浆糊汤,双手稳稳托着,小心翼翼地送到萨西尔唇边。萨西尔先是出于本能地躲了一下,随即嗅到那股温热而真实的食物气味,整个人仿佛被无形的线牵住了魂魄,喉结轻轻一动,迟疑地张开嘴。下一瞬,他几乎是扑着把汤喝了下去,呛得猛咳了一声,却依旧舍不得停,喉咙发出急促而贪婪的吞咽声,硬是把那点汤水全咽进了肚子里。
那一瞬间,紧绷了太久的情绪终于断裂。萨西尔靠在李漓怀里,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分不清是笑还是哭,眼泪混着咸涩的海水,从脸颊滑进衣襟。她用尽力气抓住李漓的衣襟,喉咙里挤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呜咽。
这时,站在船舷边的纳贝亚拉忽然抬起手,指向远方的海面与陆地交界处,语气里带着一丝久违的振奋:“看——水线在往后退!现在正在退潮!”
甲板上原本疲惫而兴奋的人们纷纷抬头,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原本没过船腹的海水,正在一点点褪去,露出暗色的滩涂,潮水退去时留下的水纹,在灰白的光线下清晰可见。
托戈拉已经动作利索地集结起那十多名原住民天方教战士。有人握着长矛,有人检查弯刀,还有人把盾牌重新绑紧。饥饿与疲惫并没有磨掉他们的警觉,反而让眼神显得更加锋利。
“走,”李漓站起身来,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我们上岸去看看。”李漓顿了顿,又转头看向塔胡瓦,语气放缓,却不容置疑:“你带着不会战斗的人,就在这附近的滩涂上活动。退潮之后,肯定会留下贝类、螺和搁浅的小东西。我不信这片海滩真能什么都没。”
塔胡瓦用力点头,眼里重新亮起光来。
“对!赶紧上岸搞点吃的!”波蒂拉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里裹着压抑太久的兴奋,像是已经看见火堆升起、热气翻涌的样子。
“总算不用天天盯着萨西尔,看她什么时候才饿死了,哈哈哈——”瓜拉希亚芭顺嘴又甩出一句不合时宜的调侃。
话音刚落,四周立刻回敬了一圈毫不留情的白眼。有人啐了一口,有人干脆转过身去,当作没听见。
“闭嘴吧,你这个野人,”马鲁阿卡狠狠瞪了瓜拉希亚芭一眼,咬着牙骂道,“要我说,下回就该先吃你!”
“你也闭嘴!”布雷玛立刻回怼,语气又急又恼,“还想有下回吗?!”
短暂的僵硬之后,人群里忽然爆出笑声——这一次是真的笑了。紧绷许久的神经像被轻轻拨开,笑声在海风里散开,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轻松。
伊努克这时已经半蹲下来,观察着船侧的水位变化,神情重新恢复了航海者特有的冷静:“先下锚。”他说道,“要不等下一次涨水,船漂起来,我们连个落脚点都没了。等潮退得差不多了,我建议检查一下船底——看看到底有没有撞坏。这船要是废了,我们得早点知道。”
“好。”李漓点头,“你和赫利留下来,守船,顺便检修。”
锚链被放下,铁锚入水的声音在退潮的海面上显得格外沉闷。人们从舱里拖出梯子,一端挂在船舷上。第一个人下去时,海水已经只到腰际,冰凉而黏稠,踩下去是松软的泥沙,脚底隐隐能感觉到蠕动的生命。
一个接一个,人们离开甲板,踏入滩涂。水声、喘息声、低声的交谈混在一起。一行人踏上海岸,脚下不再是湿冷的船板,而是被海浪反复拍打、晒得发白的沙砾。潮水正在退去,海面向外收缩,露出一条曲折的滩涂。咸湿的海风从南方吹来,却并不荒凉——空气里混着草木的气味,带着一点野性的清新,盐雾没那么呛、沙也没打脸。
岸线之后,并非预想中的赤裸荒沙。低矮的灌木沿着起伏的地势铺展开来,枝叶厚实而顽强,间或点缀着耐旱的草丛。再往里,是一片缓缓抬升的草原,颜色并不浓烈,却生机暗涌,仿佛这片土地只是学会了节制,而非贫瘠。远处偶有岩石裸露在草浪之间,被风和盐雕刻出圆钝的棱角。
“这里好像不是沙漠!”维雅哈第一个冲上岸,踩进草丛里,声音带着压不住的惊喜,“是灌木林和草原!”
“看来,这里不是骷髅海岸。”李漓环顾四周,语气笃定了几分。
“快看!”凯阿瑟忽然指向不远处的岸边。
沙地上横陈着一具巨大的骨架,弧形的肋骨像倒塌的白色拱门,在阳光下泛着黯淡的光。
“那是巨人的骨骼吧!”特约娜谢低声惊呼。
“别吓人,”李漓一边笑着,一边走过去,“那只是一头搁浅的鲸留下的骨架子罢了。”
李漓的话音落下,紧绷在空气里的那根弦随之松开。海风掠过人群的面孔,带来一种冷而真实的触感——他们并没有走到世界的尽头,只是误入了一片仍在呼吸的土地。饥饿像一头被解开锁链的野兽,几乎没有人再犹豫。队伍迅速散开,各自扑向任何可能填饱肚子的方向。
维雅哈和特约娜谢对视了一眼,几乎同时抬头去看灌木与低矮树冠之间的阴影——掏鸟巢。这里的天空并不空旷,鸟却也不多,零星的鸣叫从枝叶深处传来,反倒显得格外珍贵。她们踩着盘根错节的灌木,小心攀爬,用短刀和手指拨开枝叶,将仍带着温度的鸟蛋一枚枚取下,贴身收好。除了这些鸟类,这片地带几乎见不到大型野兽的踪影,连蹄印都稀少得可怜。
更多的人被迫在灌木林中分散开来,像一张仓促铺开的网。他们低着头、弯着腰,目光几乎贴着地面,搜寻一切可能入口的东西。鸟蛋、野果、来历不明却酸涩的浆果,甚至宽大而多汁的阔叶草,都被一一摘下、塞进袋子里。此刻已无人再挑剔滋味——只要不立刻要命,就值得一试。就连偶尔从草根间窜出的蜥蜴,也没能逃过饥饿的裁决,被迅速按住、扭断。
凯阿瑟那一向用来射杀敌人的精湛弓术,此刻却被拉低到了最卑微、也最现实的层面。她屏息搭箭,瞄准的目标,只是一只在灌木下翻找种子的老鼠。箭弦轻响,猎物倒下。没有欢呼,也没有自嘲——活下去,本身就是此刻唯一的尊严。
这一天下来,收获最体面的反倒是蓓赫纳兹。她行动时几乎没有多余的声响,身影在灌木与草影间一闪而过,像一阵贴地而行的风。察觉到动静时,那只倒霉的野兔甚至来不及完全竖起耳朵——蓓赫纳兹已凭着阿萨辛刺客特有的冷静与敏捷,手腕一抖,弯刀脱手而出。刀光贴着地面飞掠,准确无误地钉进兔身,将它死死钉在沙地与草根之间。野兔只蹬动了一下后腿,便再无声息。蓓赫纳兹走上前,拔回弯刀,顺手抖落血迹,神情平静得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日常的练习。然而在这片吝啬的土地上,那只尚带余温的猎物,却无疑成了众人眼中最实在、也最令人安心的收获。
而在另一侧的滩涂上,塔胡瓦正带着一小群人弯着腰,在退潮后的泥沙间忙碌。他们翻开湿滑的沙层,掏出零散的贝类,追逐那些在水洼里横着爬行的虾蟹。指尖被壳缘割出细小的口子,泥水溅满小腿,可收获始终稀薄。偶尔,浪退得更低一些,沙面上会显露出几条被潮水遗忘的小鱼,鳞片失去了光泽,在日光下微微抽动,像是最后的反抗。有人快步上前,用石头将它们拍死,捡起丢进袋里,却也心知肚明——这样的好运不会多来几次。与陆地上勉强还能攒起的一点希望相比,滩涂显得格外吝啬。海浪在不远处轻轻起伏,仿佛冷眼旁观——这里不是慷慨的渔场,只是一块暂时允许他们活下去的边缘地带。
大半天下来,他们总算凑齐了勉强够吃一天的食物。数量不多,却已是这片海岸所能给予的极限。再往灌木深处,草叶被翻得凌乱,鸟巢已空;滩涂那边,潮水重新回涨,把一切可能留下的收获又一并收走。继续寻找,只会徒耗体力,再无回报。
傍晚时分,天色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慢慢拉暗。太阳沉得很低,光线不再锋利,只剩下一层温吞的橙红,贴着海面拖出长长的影子。海风悄然换了性子,不再带着白日里的湿热,而是夹进了凉意,吹在裸露的皮肤上,像一层不动声色的提醒——夜要来了。海岸比海上干燥,却也更冷,风沿着滩涂低低掠过,卷起细沙,拍在脚踝和衣角上。
几乎不需要言语,所有人都做出了同一个选择。他们背起铺盖,把还能用的工具、陶罐和包裹一并带走,默契地离开那条仍斜躺在滩涂上的海龟一号。今晚,没有人愿意再回到船上。那艘船此刻更像一头搁浅的巨兽,庞大而无助,腹部紧贴着泥沙,龙骨被潮水反复舔舐却无法脱身。它安静得过分,安静到让人不敢久看——仿佛多看一眼,就会意识到它同样是脆弱的,会受伤的,也可能会死在这里。
李漓走在队伍前方,脚步不急不缓,带着众人绕过一段低洼的滩地,最终在离海岸稍远的一处坡谷里停下。这里地势低缓,三面被灌木、碎石和起伏的地形环抱着,像一只半合的碗,既能挡住大部分夜风,也不至于被涨潮时的水线摸到脚边。地面虽然不算平整,却干燥而结实,踩上去有种令人安心的踏实感。
篝火很快被点燃。有人俯身吹火,有人递上枯枝,火星在风中跳了几下,随即稳稳燃起。火苗舔着干燥的枝叶,发出清脆的噼啪声,在逐渐加深的暮色里撑起一圈温暖而短暂的安全感。火光摇曳,把人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歪,投在坡谷的石壁和灌木上,像一群暂时停歇的流浪者,在黑暗来临前抱团取暖。
林科尔拉延和尤里玛蹲在火堆旁,把一天里搜罗来的各种“战利品”一股脑儿倒进那口他们唯一的大锅里。锅底先是几声闷响,随后汤水渐渐泛起涟漪。鸟蛋被轻轻敲开,蛋液滑入锅中;野果被捏碎,连皮带肉一同下锅;切得并不均匀的草叶在水面浮浮沉沉;贝肉、虾蟹被剥得干干净净,连最小的碎块都没有浪费;几条被晒得发白的小鱼被折断丢进去,鱼骨清晰可见,连内脏也被仔细洗过,没有丢弃。
饥饿已经教会所有人新的规矩:浪费,才是真正的罪过。锅里的“一锅炖”慢慢翻滚起来,汤色浑浊,气味谈不上诱人,却真实而踏实。那是一种不讨喜、却足以维持生命的味道。有人端着碗,手却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那股久违的确定感——至少今晚,不用再挨饿了。
火堆的另一侧,赫利拍了拍手上的沙粒,率先开口。她的语气简短而肯定,像是在给所有人下一道稳心的判决:“船底没事。我和伊努克都仔细查过,里里外外翻了一遍,没有发现漏水。”
伊努克点了点头,随即补充,声音里透着老水手特有的笃定与克制:“我们也没撞上礁石。不是那种硬碰硬的撞击,只是搁浅在沙滩上,潮位不够,船被托住了。”他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等下一次涨潮,水位一上来,就能离开。我已经重新下了锚,前后各一个,稳住船头和船尾,免得退潮、涨潮时船身侧翻或者扭伤龙骨。”
“那就好。”李漓点了点头,像是把一块沉在心口的石头稍稍放下。火光在他脸上跳动,却没能动摇那份刻意维持的沉稳,“这船还能用。只要它还能用,我们就还有路。”
短暂的安心像一阵暖风掠过坡谷,让人的肩背松了一瞬。但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又被新的不安悄然取代。黑暗正在一点点合拢,远处的海面已经只剩下模糊的轮廓,浪声在夜色里显得空旷而深远。
尼乌斯塔抱着膝盖坐在火堆旁,火焰映得她脸色发白,眼睛却亮得异常。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压在心里的话问了出来,声音不大,却清晰得让所有人都听见:“我们……不是已经到旧世界了吗?”她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绪,“那为什么……还要回船上去?”
这个问题像一根细小却尖锐的刺,轻轻扎进了每个人心里。
楚巴埃低着头,用木棍拨弄着地上的灰烬,火星被挑起,又很快熄灭。他的声音里压着失望,却怎么也藏不住:“这根本不像你们说过的旧世界。”他抬起头,看向远处黑沉沉的荒滩,“这里……比我们的新世界还要荒凉,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难道旧世界就是这样的?”奈鲁奇娅低声接了一句,语气里带着困惑与不安,“我甚至想象不出,这里的人究竟是怎么活下去的。”
阿涅塞耸了耸肩,一边用木勺搅着锅里渐渐翻滚的汤水,一边用一种近乎自嘲的轻松语气说道:“这是旧世界的边缘。”她抬眼扫了一圈四周的荒滩、灌木和低矮的坡谷,嘴角微微扬起,“真正的旧世界不长这样。要是南欧真是这种模样,人类大概早就饿死在历史里了,连传说都留不下。”
这话落下,火堆旁先是一静,随即响起几声压低的笑声。笑声不大,却足够把那股沉重的疑问稍稍推远一些。至少在这一刻,篝火还在,锅还在翻滚,彼此也还在身边。夜色虽深,却还没有彻底吞没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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