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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久旱逢霖


  “谢谢你,队长。你说得对,我不应该自责,这只会绊住我的脚步。”

  卡尔真诚地伸手,与加里恩用力握手:“感谢你的教诲,这将是我前行的动力,亦是我生命中宝贵的财富。”

  “那就不枉费我一反常态,说了这么多。”加里恩温和笑道,“还有别客气,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珍贵的朋友走上我的弯路。”

  “仔细想想,其实我做的许多事都是为求心安罢了。我可能是善良的,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或者说我不觉得那是善良的表现。”

  “这就是你的温柔,卡尔。”加里恩拍拍他的肩膀,“你和其他行善的贵族有本质区别——驱使你行动的从不是外界的赞誉,而是你清澈温暖的心。”

  “过奖了队长,就到这儿吧,再说该肉麻了。”

  “说的也是,刚才起的鸡皮疙瘩,你就当是晚风吹的吧。”

  “不过我想我现在终于明白,克莉斯缇娜女士为何会对你如此爱恋了,十五年后依然甘愿继续等待。”

  “真的吗,抛开我和她过去的情谊,我还剩下什么?”加里恩苦涩地说道,“我一直不觉得自己是什么优质伴侣,别的不先提——我一直都是租房住,就连存款都没多少,全被里昂他们吃了。”

  因为你值得,加里恩队长,你有独属于你的魅力。

  你并非是在逃避她的感情,而是在履行你的担当。

  但卡尔没有挑明,而是望着日暮,回想起几天前离开霜暮村时,与一个孩子立下的约定……

  ——每天日落后来这里,在我的记号下方划一道。我回来以后会刻下第二个记号,等你看到时就在当天傍晚等我,这样就不会错过了。

  ——嗯……记住了。

  米娅,那孩子有逃过一劫吗……?

  “队长,你先在这里和教会汇报一下情况吧,”卡尔转头望着村子边缘附近,“我想去一个地方确认一下。”

  “你要去哪?”

  “就那边,村子边缘有几棵树和浆果灌木的小丘。”卡尔的声音很轻,“离开前我和一个孩子约好了,回来时我会接她去明斯特……”

  加里恩看着卡尔的侧脸,点点头说道:“还是一块去吧,如果那孩子没事,他或许能知道村子发生了什么,到时候我再汇报。”

  “好的,不过是‘她’,一个小女孩。第一次见到她时像个野孩子似的……”卡尔笑了笑,声音却越来越轻,“走吧队长,黄昏到了,是我和她约好的时间……”

  ……

  加里恩跟在卡尔身后朝那长有灌木的小土丘走去,他发现卡尔走得很快,夕阳余晖拉长他的影子,沉默诉说他潜藏的期待与不安。

  迈上土丘,加里恩注意到这里可以将霜暮村尽收眼底,四下的灌木丛茂密,藏个孩子绰绰有余,假如那女孩真的在这里等待卡尔,她或许能逃过一劫,也有可能目睹了村子里发生的惨剧。

  卡尔走到一棵树前停下,他望着树干上自己几天前用小刀刻下的划痕,发现下面还多了四道小刻痕,每一道都很浅,看得出刻下它的人没多少力气。

  他伸手轻轻拂过树干上的划痕,脑中浮现出那个瘦弱憔悴的女孩。

  “米娅……”

  一阵晚风吹过,卷走了卡尔低沉的呢喃。

  他离开了四天,便有四道痕迹,女孩遵守着约定,每天都来这里等待。

  是的,今天她也来过了。

  可是女孩现在却不在这里。

  猎人队长和使魔们,都默契地没有出声打扰。

  其实加里恩并不知道,卡尔离开村子前还与一个陌生的孤儿女孩有过约定,也不清楚那晚自己在酒吧接受村民款待畅饮时,卡尔和那女孩怎样相遇,又发生了什么;

  他只是在心中叹息着——这世上无家可归的孤儿太多,卡尔你又能帮得了多少?

  但加里恩没有说出这句现实的告诫,因为此刻实在不是时候。就算是懒得察言观色的他也能看出卡尔心中的期待在演化为焦虑。

  那个女孩不在这里。

  卡尔在树干前站了一小会,接着他转过身来,加里恩刚想开口安慰他两句,却看到他忽然笑了,是一种仿佛经历劫后余生的放松笑容。

  “卡尔?”

  但加里恩注意到他摇了摇头,径直朝一片浆果灌木走去。

  卡尔站在他四天前捕捉到野生女孩的灌木前,弯下腰双手伸入灌木丛中寻觅着,枝桠摇晃地沙沙作响。

  “好,找到你啦!”

  加里恩听到卡尔的嗓音,此刻是那么温柔而愉快,接着他看到卡尔从灌木丛中抱出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笑着转过身来说道:

  “队长,她是米娅。”

  灵能感知么……我倒是忘了他也会这个能力。

  加里恩看到卡尔抱起的小女孩,穿着一身极其宽大的皮毛大衣,不合身的像是在身上裹了张毯子,一头凌乱如枯草般的棕色卷发自然是好久都没打理,还夹杂着叶子;

  这位名为米娅的女孩仿佛是刚出生就被遗弃的小猫,还未学会独立求生的基本技巧就要独自面对险恶的世界。

  她的脸颊是那样削瘦,还有被树枝划破的伤口,一看就长期营养不良。皮肤苍白如纸,夕阳余晖又映得泛黄;

  米娅有一对和卡尔如出一辙的清澈墨瞳,眼中却尽是不安与恐惧,加里恩看到她紧紧搂着卡尔的脖子,害怕地打量着自己和两只独角兽。

  衣袖滑落,露出她皮包骨头的双臂。

  “米娅,我回来了,让你久等了。”

  “嗯……”

  米娅嗓音酥酥的应了一声。

  卡尔温柔地抱好她,做着介绍:“你很棒呢,知道要躲起来观察。不过他们是我的朋友,都是很好的人。这位叔叔叫加里恩,蓝色的是里昂,雪白色的叫丹妮,不用害怕呢。”

  “……和卡尔哥哥一样好?”

  “嗯,和我一样好哦。”卡尔笑着揉揉她的脑袋,“不用怕了,我回来接你了。”

  米娅被卡尔抱着,两对墨瞳的距离那么近,加里恩注意到女孩对卡尔轻轻点头,她眼中的不安与恐惧被他的温和嗓音拂去大半,已然流露出喜悦和安心。

  卡尔,还不肯承认你的善良与温柔吗?

  她身上的衣服都是你的,有几个人会这样对待萍水相逢的孤苦孩子?

  加里恩在心里笑着,却又悄然叹息——如今的世道并不公平,他见过太多可怜的孩子,能独自活下来的无一不对其他人怀有相当的戒备,像一只只毒刺猬;

  可是这个女孩呢?

  她看向卡尔的眼神,仿佛是在看值得依赖的父亲或兄长,没有一丁点戒备,只有久别重逢的喜悦。

  所以说卡尔,你根本不用藏匿自己的温柔,因为怎么都藏不住。

  “饿肚子了吗,米娅?”

  “一点点……”

  米娅糯糯地说道,声音柔软的宛如小年糕,还蕴藏着不少羞涩。

  卡尔轻柔地把她放下来,结果她又一下子藏到自己身后,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腿,只肯探出半张脸,清澈的眼睛仍是警惕地打量着加里恩。

  猎人队长想了想,蹲下身子,嘴角轻轻挑起,尽可能做出慈眉善目的表情对卡尔身后的米娅说道:

  “你好,小妹妹,你可以叫我加里恩叔叔。”

  “呀…”

  米娅像是受惊的小兔子似的,最后半张脸也缩回卡尔身后,不敢再看慈眉善目的加里恩叔叔。

  卡尔无奈地摊手说道:“队长,别吓唬小孩子。”

  “???”加里恩一脸茫然地看着卡尔,“我、我自认为我没有……”

  卡尔捏着下巴,像挑选商品似的仔细打量着猎人队长的脸和气质,想了想点点头:“嗯,也不能怪你。”

  “……真伤人啊卡尔。”

  卡尔无所谓地耸耸肩,席地而坐,灿烂的笑了。

  加里恩清楚,见到这孩子之后,他一直紧绷的心情才终于舒缓下来。无论米娅是如何逃过一劫的,这对此刻的卡尔来说,已是久旱逢甘霖的慰藉。

  还有人活着,和他有过约定的女孩还能活着等到他回来——他实在太需要这一点慰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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