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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回归与亡灵


  明斯特市,贵族区,沃尔登宅邸。

  卧室内,菲莉丝已憔悴到不成样子,自从复苏之戒变冷之后,她好像被剥离掉某个很重要的东西。

  已经快三天了,她也三天不曾合眼,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但是她有好好吃饭,却只是为了维持必要的体能,确保她有足够的力气实行接下来的计划而已。

  尽管薇菈那天信誓旦旦地保证过,卡尔绝对还活着,可这只是她的一面之词,她还拿不出任何确凿的证据能证明这一点……

  菲莉丝很想相信她,可看不到证据,她就只能认为是薇菈的安慰。

  她往日柔顺的金色披肩发失去了光泽,脸色和嘴唇苍白的毫无生气,眼窝深陷,眼珠满是红血丝——这是她面部仅存的红润。

  但此刻,菲莉丝的目光却无比坚定,她换下靓丽的衣裙,而是身着一袭夜行衣。

  她的珍珠小包内装满了她认为的一切必需品,就是今天了,她无法再继续苦熬,她今天就要踏上卡尔远行的方向,她不会再听薇菈的话,继续“耐心等待”。

  在这里,菲莉丝什么都做不到,可一旦踏出城外,每走一步都会离他更近一点。

  临别时她许诺过,也早就在心底做好了决定——一旦卡尔可能出什么意外,她将拼尽全力去救他回来;

  她对着复苏之戒苦苦哀求三天,嗓子都沙哑到快要无法出声,可一切都毫无意义,戒指冰冷依旧。

  菲莉丝走向卧室的门,她握住门把手,却发现无论自己如何用力,都无法打开这道该死的门。

  “薇菈,”她的嗓音沙哑,却从未如此冰冷,“让我出去。”

  红裙亡灵的身影显现在菲莉丝身后,她的状态同样不好,用满怀歉意地语气说道:

  “抱歉,大小姐,薇菈做不到。卡尔少爷临别前给我的命令,是保护好您的安全,而在沃尔登宅邸,您是绝对安全的。”

  “此时我无法评价你的忠诚,薇菈。但你的主人正身陷囹吾,而你曾亲口对我说过——一旦卡尔遭遇危险,你会丢下我去救他。”

  薇菈苦笑着:“大小姐,若我能定位到少爷,我早就去了。请相信我,少爷他的生命依旧无恙。”

  因为她刚才从死眠厅堂回来,艾斯特大人依旧好好的。可菲莉丝却发出鼻音,冷冷笑了一声:

  “呵,这三天我已听够了,你想让我留下?可以,把你的证据告诉我。”

  “……请不要再令薇菈陷于不义了,大小姐。”

  薇菈悲哀地说道,她又如何不想告诉菲莉丝真相?

  可她不行,伊莉雅的警告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从身份来说,这样重大的事她真的无法替死眠之主做决定,这牵扯的实在太多了,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何况要如何开口?卡尔少爷在全是亡灵的灵境有一座教堂和一名管家,然后管家活着就意味卡尔少爷还活着,他们的生死是被绑定的?

  若非这是伊莉雅·艾斯特大人的说法,就连身为亡灵、任职沉默执行官的薇菈都不会相信,何况是菲莉丝?

  尽管上一次联络时,卡尔和薇菈透露过,有决定将一切对菲莉丝和盘托出的意思,可这些话不该由她一介沉默执行官来说,这是天大的僭越。

  所以尽管伊莉雅告诉过她,安抚菲莉丝的理由要她自己去想,薇菈还是选择告诉她唯一能说的事实,其他全部守口如瓶。

  见薇菈依旧没有要阐明的意思,菲莉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道:

  “打开门,薇菈,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大小姐,请您务必保持冷静,您这样去是帮不到少爷的!”

  “不去行动,只坐在房间里哭吗?这样就能帮到卡尔了吗?!”菲莉丝深深吸一口气,认真注视着薇菈,“我要去把卡尔找回来,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和我同行。”

  ……

  我要去把卡尔找回来,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和我同行……

  幻境中思索脱离之策的卡尔,再一次听到了菲莉丝穿越时空的声音。

  霎那间,宛如是她亲手帮卡尔拨开浓浓迷雾,为他展现出一条回归现实的道路。

  复苏之戒内有卡尔的一半灵魂,而它在菲莉丝手上已久,已成功锚定了她的灵魂。如今,复苏之戒不但能给予菲莉丝第二次生命,更是将她和卡尔联结在一起,他们灵魂相依。

  所以菲莉丝发自灵魂的呼唤才能跨越时空,传递到他身边。

  而这一次,卡尔找到了呼唤的方位——正是他幻境中的家,那承载着幸福回忆的木屋。

  他仅仅犹豫片刻,就加快步伐重新朝木屋走去,推门而入后,他发现幻境中的菲莉丝已不在这里。

  她消失了。

  而那摆着花篮的餐桌上,安放着一枚小巧精致的戒指,灰色宝石内部,雾霭流动。

  幻境中的菲莉丝摘下了复苏之戒,选择送他回到她的身边,选择成全。

  对卡尔来说,与她安居的美好回忆、他们在田园中共度的时光、她腹中尚未出生的孩子,这种种一切或许只是以他潜意识深处的渴求而构建的幻境,是幸福的虚妄;

  可对幻境中的菲莉丝而言,这全都是现实,是认真相伴度过的点滴,没有一秒是假的。

  但她还是选择成全,让深爱的丈夫回到他应去的地方,因为那里有对他而言的真实幸福,是他真正的容身之处。

  即使这里只是被编织的幻境,但对在此而生的她而言,这样的选择意味着什么?

  牺牲。

  即使牺牲自己的幸福,也希望他能幸福。

  卡尔颤抖地捧起复苏之戒,他从没感到这般痛苦:

  幻境是无意义的吗?可对本就活在幻境中的人而言,并非如此——他们不是被编织的为幻境服务的道具,从幻境诞生开始,对他们而言,一切皆有意义。

  复苏之戒内传出菲莉丝的声音:

  我要去找他,我要带回我的丈夫。

  卡尔戴上了复苏之戒,这一刻,周遭的一切陡然变色扭曲,宛如将油墨画泼上一盆冷水,一切幸福的景致化作颜料晕开。

  唯独他矗立。

  卡尔轻声说道:

  “对不起。”

  虚妄的漩涡中,一切渐渐化为雾气。

  “我这就去找你。”

  浓雾四散,潮湿的北风划过他的皮肤,夹杂着森林中独有的植物和泥土味。

  卡尔的视野中渐渐恢复清晰,他依旧站立在踏入幻境之前的空地,已经入夜,而面前是那棵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红叶大树,它的树洞依旧亮着光芒,但卡尔已不再从其中感受到吸引和诱惑力。

  而他的旁边,是躺倒陷入昏睡的独角兽丹妮、里昂以及猎人队长加里恩,他们脸上都带着幸福的笑容,丝毫没有苏醒的意思。

  尽管加里恩进入树洞前嘱咐里昂守在外面,可现在看来他也没抵挡住诱惑,中招了。

  卡尔看向自己的手,幻境中的复苏之戒也已消失不见,

  我回来了……

  卡尔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却感到一阵空虚,幻境中的生活那般幸福,可却不是他的现实。

  菲莉丝,再等等我吧,我回去就告诉你一切……

  我一定会把那样的幸福送到你面前。

  他按开怀表,发现指针指向八点。

  我昏迷了多久?

  咚、咚、咚……

  突然,马蹄踏过泥土的沉重脚步声,以及盔甲的摩擦声从远处传来……

  整齐划一,宛若森林的心跳。

  卡尔朝声音的来源凝神看去,只见夜幕的森林中飘浮着四团暗红的火光,离他越来越近。

  他瞥一眼还困在幻境中的加里恩和两只独角兽,站到了他们身前,聚精会神,随时准备召唤死眠提灯。

  暗红的鬼火渐渐脱离林中层叠的阴影,踏入空地,月光的映照下,卡尔从朦胧中看清了不速之客的模样——一名披坚执锐的骑士,胯下是高大的骷髅马,骑士铠和马铠伴随着移动响起空灵的金属音;

  骷髅马望着卡尔的方向,眼眶中的暗红火光散逸不祥的气息,骑士一拉腐朽的缰绳,停在离卡尔五米远的位置;

  抬眼望去,骷髅马上的骑士一袭斑驳的银色全身铠,遍布灼痕与伤痕。他手持染血的银枪,头戴全覆盖骑士头盔,遮挡了他的面容。

  而卡尔方才看到那暗红的火光,正是他和骷髅马的眼睛。如四团来自地狱的火焰在头盔缝隙内灼灼燃烧。

  接着,又是一阵沉闷的脚步声,骑士与骷髅马的身后,从阴影中跨出几十具或完好或残破的尸体与骷髅,大多数是人类的,也有魔物的尸骸。其中还有几具身着炼金猎人的风衣和皮甲;

  人类与魔物的尸骸整齐立在骑士之后,如誓死追随将军的士兵。

  卡尔定睛一看,居然发现站在那骑士附近的一个骷髅,它的一只手缺了小拇指的骨头——正是那晚他和加里恩在营地附近发现的骷髅,卡尔还亲自在心中为其诵念过悼词……

  加里恩队长说过,那寂静荒原的亡灵已有控制骷髅和尸体的能力,原来那个骷髅是他的眼线啊。

  被摆了一道吗……

  看来就是他了,此次委托的亡灵,倒是省得我再走上荒原。

  离开幻境后,卡尔只想尽快回到菲莉丝身边。

  这回,是事件找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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