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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六章 醉翁之意不在山水不在酒


  冲击曲轮境界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要有极为深厚的元气积累才行。就算夏萧将云国人的生灵之气吸收完,也还欠缺很多,不过他现在掌握着完整的五行,吸收元气的速度像个抽水泵,令用小吸管喝水的阿烛一阵羡慕。

这样修行不过两天,夏萧的变化便肉眼可见。这等速度,是同境界修行者的十倍有余,甚至是那些木讷之人的百倍。夏萧一直修行,同时致力于植树,要在那片草甸上再种一棵聚集魔气的树,也算稳定自身的修行状态。

最主要的是夏萧不想让魔气影响五灵兽,这是个大工程,不比修行那么简单,所以夏萧迟迟没有进展。和以前一样,魔气不是聚集不得,可会散开,要想像元气之树一样,还很麻烦。

夏萧想找师父帮忙,可他一直在马车里,始终没出来,像还沉溺在语尚言在月亮上的残酷现实。他想去找,又觉得不好,若师父想开,肯定会自己出来,便一直在等。

这段过程中,夏萧没有坐以待毙,不断修行,不断尝试,虽说进展不快,可就像他所说,不管怎样都得尝试。一百次尝试,总有那么一两次会令他受益。

因为事情很多,夏萧每日陪伴阿烛的时间都不长,甚至很少出去活动,每日说话最多的时候便是三餐。

阿烛不像夏萧那么拼命,她的身体也承受不住那么强难度的修行,而且体内只有一条小独角鲸,不像夏萧,要植树,要提升实力,还要考虑句芒的种子,以及土灵兽的事。他忙得闲不下来,阿烛却有很多空余的时间。

一开始,阿烛会在旁边等夏萧修行完,后来看起书,可走首教会里没有闲书,那些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谷神不死,是谓玄牝。还有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前面她都不懂,其实后面的话也一样,可见到上善,阿烛便钦佩起夏萧的脑子,原来上善这个名字的出处在这,真是厉害。

钦佩之余,阿烛觉得夏萧表现还不错,即便上善也在走首教会,他们还经常见到她,可夏萧并未和其眉来眼去,甚至一句话都没说过。阿烛就喜欢夏萧离她远些,她又不是舒霜姐姐,冷着张脸像自己欠她钱。

阿烛越想越气,这才意识到,上善每次都会偷偷瞪自己,像和自己有仇,要宰了自己一样。阿烛有些害怕,可心大,不一会便忘得一干二净,跑出去伸懒腰活动活动,一直坐着,屁股都坐大了。

就算经历的事再多,阿烛也还是个孩子,她帮走首教会的人收拾东西,干劲十足。因为她阳光的笑脸和麻利的干活速度,很多人都主动向其靠拢,每每还夸她人美贤惠。阿烛一听,笑得更开心,干活也更有劲,做饭扎营一个不落,一对纤细的长腿跑个不停,成了车队里一道别样的风景。

虽说每次进村进城阿烛都不能露面,但平时和走首教会的成员相处得不错。她发现这里的人十分和谐,即便平时有不同的意见,也会争得面红耳赤,可不会做任何伤害对方的事,就算说话都极为客气。起码在阿烛眼里,那么几句简单的脏话,还没她会说得多说得狠,事后还会道歉,当真是个理想国的缩影。

走首教会提倡顺应自然,日出而忙碌,日落而歇息。这早,阿烛叫醒夏萧,看着他盯着黑眼圈发呆,不禁凶道:

“你再这样没日没夜的修行,会猝死的!”

“我都快曲轮境界了,睡那么多干嘛?”

“你都来教会五天了,睡觉的时间加起来不过八个小时,就算再不需要睡觉,也要让你的脑子放松一下呀!”

“好好好,今晚我和你同一时间睡!”

目的达到,阿烛的脸色便一瞬明朗。

“你说得啊,要是你反悔,我就捣乱不让你修行。”

“行——”

夏萧穿衣吃饭,头发乱糟糟的,马上就要翘到天上去。他也不管,只是接过阿烛手中的碗筷,喝起其中的粥。见阿烛一直陪在夏萧身边,很多人暗自羡慕,说夏萧真是好福气,以前有舒霜姐,现在又有小阿烛,真是幸福。不过一些和舒霜交好的人闭口不言,他们知道夏萧经历了很多,可看不上阿烛,这丫头太闹腾,哪有舒霜半点好?

两种人皆不少,第三种却只有上善一人,她总是坐在不远处的车辕上,看着夏萧不知在想什么。清寻子不在,她想靠近夏萧都没机会。那个老头很聪明,情商极高。上善看向车队最前方,第一辆马车就是他的所在地。

“臭老头,死在里面了?”

上善骂了几声,以清寻子的实力,倒不至于突然挂了,再大的打击都不会那样。可他究竟在干什么?这都整整一周了。

上善着急,希望清寻子帮帮她,可车里的老翁早就醉了,帮不了她丝毫。

清寻子坐着,模样有些随意,耷拉着肩。他背部衣衫有奇纹,似正参悟某种高深的道义,可若转过去看他正面,便能见着一张喝醉发红的脸,嘴角淌着口水,鼻子里的气呼噜呼噜的往外出。

身前的葫芦偏倒在地,已无半口酒,干如旱田。他听到自己不想听的消息,喝光了珍藏的桃花酿,因此大醉,不知到了何时。那是左绣芳送给他的酒,以漫天桃花为料,扭曲空间,数十年如百年酿出。

清寻子是个老酒鬼,喝了万年的酒,世间所有的酒水他都品尝过好几碗。低贱一些的酒,莫过于碎银能换好几缸,最好的不过皇宫国库最深处的琼浆玉露。两种酒他都喝得,毕竟醉酒之意不在酒,也不在山水间。

无论怎样的山水,无论是穷乡僻壤的小土房,还是深宫里的琉璃金楼,他都不在乎。等活到一定岁数,一些东西就看淡了。真正的看淡是众生平等,是没有高低,没有比较的必要。就算比,也比的是心境,而非其他。

物质上如此,精神上的追求便将反向生长,野蛮的朝头顶的天蓝色钻。

一直以来,清寻子都未忘记自己创建走首教会的意义。三万年前,那场战争太过惨烈,带走了他的一切,他生来爱平淡,简简单单才是真,轰轰烈烈只是偶尔的事,就像菜里的盐,虽说缺失不得,可太多怎能入嘴?

清寻子这个老人家醉酒太难,他心里装着天下事,牵挂着苍生人,生怕醉酒误了事。世间离不开他,这是他所认为,也是大荒意识对他的认可。所以,万年以来,他醉酒的次数双手可数,只是这次和上次的时间离得有些近。

醉酒当中,清寻子回到很久以前。那是极为遥远的时间,那段时光,只有他醉酒时才能看见。现在回想,像回忆着远古时代的事,如满是虚假的迷人幻境。可无论大荒如何改变,他还依旧是那个青年。

人皇语尚言在世时,曾名震四方,号令整个大荒人族,令人类在奴隶和下等生物的悲惨命运中翻身。自她存在,人类便走上一条崛起的路,就此有了自己的历史,不在别人的故事中充当简单乏味的背景板。

语尚言最先出现时,只是一个普通人,可她逐渐变强,召集了各路修行者。那些人里,清寻子是最不起眼的一个。那时的他还是青年,身材并不高大,常常作为弱者的代表被挤到队伍后面。可他会踮起脚尖望,会站在石头上看。虽说他总是摔个狗吃屎,也常被他人教训,但每次都因见到语尚言的容颜高兴好几天。

他一直有些懊悔,他应该早些认识人皇,那样可以和她聊聊天,可以和她谈谈未来的路程。可惜,他遇到的太晚,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皇,即便注意到他的存在,也没有机会真正靠近那颗心。

每一场战争中,清寻子都以自己微弱的元气冲到队伍最前头,他不要命的靠近人皇。一次雷龙来袭,重锤般的尾巴甩来,清寻子扑向语尚言,可她根本不需要这般救助。她手持一把万丈铁剑,将其切成一地流动着雷浆的龙肉,续而紧锁眉头,瞪向语尚言。

“人皇大人,我为你而战,为你而生!”

每当想起自己那时的话和严肃的神情,清寻子就会笑出声,不是自嘲,而是觉得神圣和美好。因为那时,高贵圣洁的人皇大人,也投以他完美无瑕的笑容。因那一笑,便误了一生,但清寻子始终觉得庆幸,因为之后发生的事,令其一直活到现在。虽说他尊敬的人皇大人真的处在困境中,像人们所大胆揣测的那样并没有一个美好圆满的结局,可他会在这片世界等她回来。

清寻子脑中的故事总是一遍又一遍的在那几个固定的时间点循环,除了那些,很多古老的事他都已忘记,可几件记忆犹新的事,足以成为他做所有事的起因。他的精神支柱就那般建立,即便现在残酷的现实化作大锤,都令其难以坍塌。

睡了许久,清寻子也清醒很多,可一想到和人皇的过往细节,他便想再醉。其实他已许久未想起人皇,虽说她是他的动力,可像血液般流动在身体各处,也藏在记忆深处,并未随手翻来。如今回忆,难受不已,无法自拔。

紧闭着眼,清寻子叹息一声,身子一倒,在马车里鼾声大作,吹得胡子直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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